记忆中的腐乳味

记忆中的腐乳是红色的，密封在那个小罐儿里，吃得很慢，一小罐儿可以在饭桌上留一个多礼拜。或许是南方人的口味偏淡，腐乳也放不坏，才留那么久，添了些时间划过的痕迹。

记忆中的腐乳总是放在太奶奶的桌上，她老了，走不动楼梯，一个人住在有些空落落的平房里，时常搬一把青皮竹椅坐在门口，凝视着远方，混浊的眼睛里望不尽岁月的流逝和沉淀。她望着望着，就望到放学的我回来了，也搬一把小竹椅坐在她身边。等到吃饭的时候，同样搬一个小凳子坐着，小心翼翼地将对我来说有些大号的筷子伸进小罐儿里，戳中一块腐乳，喜欢轻轻挑开它的外皮，再掐掉一小块腐乳放到碗中。因为怕咸，总是就着粥或饭一块儿吃，倒味道适宜，令人回味。

这个时候，太奶奶总会宠溺地看着我，笑着把我挑开的外皮夹走吃掉。我问她不咸吗？她吧咂吧咂嘴说，不咸呀。然后再轮到我吧咂吧咂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举着碗，委屈地说，好咸好咸啊！

就这样的一餐饭，可以让这个孤独的老人高兴好几天，逢人就说，我们家囡囡跟我一起吃的饭！你们家的呢？这或许是她最后的“虚荣”了吧。

可是，她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吃腐乳了。去年的五一节，她走了。

小姑说，她狠心地抛下我们去那边享福了，寿终正寝。

我……

前些天，又开始想念腐乳的味道，满心欢喜地买回来打开，仍然是那股香味，有些冲鼻子，但很好闻。像从前一样，挑开外皮，掐一小块就着粥吃到嘴中，却愣了一下，不仅冲鼻子，似乎连味蕾也有些受不了这刺激。记忆里美味的腐乳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味道呢？

那瓶价格翻倍的腐乳至今仍摆在桌上，家人偶尔吃吃，我却再也没有碰过。它带着十几年的尘封的味道，开启了记忆的大门，门后的，却再不是一间屋子，一把青皮竹椅，一罐腐乳；而是一座孤坟。

或许是岁月加的调味料太多太杂，酸甜苦辣咸中和后，还是酸楚的苦味，带着离人的味道，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