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差多态是幸福本源。

                                  ——罗素

第一章

  文人把三千青丝说成无限愁思。

  红不这么认为。她的头发又细又密，如果睡前不扎好，常常会把自己缚住。可她从来不烦恼，她是十里八方最无忧无虑的女孩。

  爬出子宫的时候，红还没来得及哭泣，周边人就开始惊叹：“陈女士，您孩子毛发可真旺盛！”

  很少有小孩刚出生就有一头黑油油的头发。搁以前这要么是绑十字架烧了的恶魔转世，要么是遣送到学堂的文曲星下凡。

  红没来得及哭就被身边人的反应逗笑了。她就这样来到世界上了，再也爬不回温暖安全的羊水中了。

  后来我问红，她有没有后悔过出生。是子宫里更舒服还是外面的世界更有趣。她说我是傻逼。不出生让她妈难产吗？

  红真是个温柔的人，我想。

  我和红表白的时候是在床上，她很明显困的不行。我看着她眨巴眨巴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没忍住嘟囔了句：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然后她就突然紧紧闭住了眼睛，演技拙劣地假装终于睡了过去。

  红从小就留着头发，到七岁的时候，已经很长了。她是所有小女生都羡慕的人，因为她有各式各样的发卡簪花。小男生也很少来捉弄红，她的头发看起来精致又脆弱，既不能扯也不能弄脏。

  红却是野惯的人。她第一次为她的头发烦恼是因为去树林里偷果子，只有她因为头发过长被勾住了。她被林子主人抓住的时候，正在试图把头发从树枝上扯掉。林子主人坏心眼地吓唬她：被我抓住了你就别想回家了！

  林子主人就是绿，她是一个单身很多年的美丽女子。据说她年轻时候是芭蕾舞者，仰着头在舞台上轻盈地 跳跃。但是红是肯定想不到这的。绿因为生病很快肥胖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胖天鹅是跳不了芭蕾的。

  绿索性直接退了舞团，像天鹅一样迁徙到了南方。她喜欢绿色，便自己包了片林子，在林子里无休止地画画。她成了一只落单的天鹅。

  红的到来让她想要和人说说话，问问外界的世界。甚至，她看红与树枝挣扎的姿态，都觉得红在优雅的起舞。她想留下她，用新鲜干净的水果，小孩都会喜欢的巧克力，她孤单怕了。

  红也怕了。她回过神直接折断了树枝，拼命地跑了出去。

  红与绿从此就没了交集。绿后来葬在了林子里的墓地，红那时在大洋彼岸进修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