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冬行

   

  岳阳曾经来过好几次了，但每次又有着许多不同的感受。上次过来已是五年前了。那是一个秋天，万里长空，江波浩渺，横无际涯，颇感其雄浑之气。今天冬日暖照，想带孩子们出去走走。于是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途。

      在这个萧瑟的枯水季节站在岳阳楼上只望见一块块裸露在湖面黄色的土地如鱼背般似在远处江波中出没。湖面不宽，更远处就是早已干涸的大片土地了。走在湖边真正有韵味的还是细细品读那历朝历代留下来的对联诗文。千古名联对仗工整、结构相称、平仄相协、内容相关，表现出一种登楼感怀尽望古来贤达的磅礴与大气，豪迈豁达，挥洒自如。我特别喜欢李白所书“水天一色，风月无边＂。据说这里面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李白一生曾六登岳阳楼，最后一次到岳阳楼，有个过路人在岳阳楼的墙壁上留下了三个字：“一、虫、二”。众人不解其意。等到李白来时，人们就向他请教。李白沉思良久道：“这是仙人留下的一副对联。‘一’指水天一色；‘虫、二’便是风月无边”。人们叹服，并请李白留下墨宝。李白欣然命笔，写下“水天一色，风月无边”八个大字。如今，这副对联刻成雕屏，悬挂在岳阳楼三楼主门。还有欧阳修撰写的对联：“我每一醉岳阳，见眼底风波，无时不作；人皆欲吞云梦，问胸中块磊，何时能消？＂ 上联写登上岳阳楼看见洞庭湖烟波浩渺，而以“眼底风波，无时不作”，喻指人世艰难以及宦途险恶；下联写登楼者欲借云梦泽之水，洗尽心中的“块垒”。“欲吞云梦”，化用唐代诗人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诗句“气吞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块磊，同“块垒”、“垒块”。垒块，出自《世说新语·任诞》：“王孝伯问王大：‘阮籍何如司马相如’？王大曰：‘阮籍胸中垒块，故需酒浇之’”。后来经常用垒块（或块垒、块磊）来指代有才华得不到施展，无可奈何，借酒消愁。另有清人王褒生所撰：“放不开眼底乾坤，何必登斯楼把酒；吞得尽胸中云梦，方许对古人言诗。＂ 许许多多对联里面均有品不完的故事与趣味，余味悠长，三月不绝。从岳阳楼景区出来已是下午2点，孩子们都吵着肚子饿了。听说君山岛有个芦苇节，我们在附近小吃街吃饱喝足后又驱车往君山赶。

      在去往君山的路上，通过询问才知道芦苇节活动已结束了。正在失望之时路边默默伫立的芦苇一大片一大片的出现在我们眼前，顿时兴致又高了起来。那一根根细细的苇杆顶着簇簇芦花，还有那狭长又尖细而又已干枯的叶片，随着风在起起伏伏，呈现出如中国画般的韵味与诗意，让人顿生无穷沧凉与落寞之感。有些出游的孩子，他们喜欢的则是往里一钻折几根苇杆，拿在手上不知有多神气。

      等踏上君山岛，这里已没有了金黄的秋意，更没有大浪拍打的震撼，那江天一色已被绿意无边的草地取代。这里只有无尽地勃勃生机与广阔，冬天的萧瑟已看不到踪迹。我们仿佛到了大草原，让人多了奔跑的冲动与引吭高歌的欢喜。踏在草上，脚下还有些松软，把脚拿开，发现草下螺壳处处可见。湖的痕迹不仅在脚下，不远崖壁上有老高一截没有长树，那层层叠叠的水印霍然在目。但水已看不见了，偶有几个水坑。远处还有几个渔民在坑里捞着什么，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挑着捕捞的东西艰难的慢慢走过来了，孩子们好奇的一看，全都是肥肥的蚌肉。他告诉我们，这个是他们五个人一天的收获了，在那边已把蚌肉取出来了，到塘里还要清洗，回家再加工卖出去，能卖四百元左右，闲着没事出来干点事也还不错。看着这朴实而黝黑的男子，我发现他的手已通红的，人也很疲惫但精气神很好，对人也热情开朗。这也许是洞庭湖的山山水水的浸润与熏陶的结果吧。

      看着平静向前流动的江面，突然想起就是这汩汩滔滔的江水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时代，是否我曾站过的地方就是他们曾生发哲思之地呢？生于古云梦大泽的老子，上善若水的体悟是否就因这湖水？两千多年前的屈原，生于楚地水乡，又长期流放于洞庭之野的屈原终于又回归水中，在水中找到了他的永恒归宿，从而成就了悲壮的人生；娥皇女英在洞庭湖里洒下过热泪；盛唐时期浪迹天涯的李白，面对茫茫水泽，发出“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的追寻；忧患诗人杜甫，以“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的少有豪放，表达了对洞庭的由衷礼赞，而自身在洞庭湖上徘徊无路可走依旧心忧天下；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吟咏着“猿愁鱼踊水翻波，自古流传是汨罗”，借水传情，缅怀先哲；那仙人吕洞宾曾三次醉酒岳阳；东吴小乔也最终留在了洞庭湖畔，这也许是她生前美好的心愿望吧；范相未见洞庭真实面貌乃能于观画中就可吞吐“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中国近代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魏源，为家乡唱出了优美的《三湘棹歌》……他们的心中都奔涌着湖湘多情多彩的水波，寄托自己如洞庭般浩茫的心事，同时也为洞庭注入了丰盈不息的内涵。2021年因工作繁杂疲惫不堪的心灵在刹时被无形的滋养。再看看身边欢笑中的家人，本为陪伴他们而来，但最终得到的却是自己，究竟又是谁在陪伴谁呢？上善若水，永不止息，心有乾坤，包容万物，人生处处都可以有无尽的风景与乐趣。我也更加明白经历过的累与苦，付出与努力也必会沉淀成更醇的生活美酒。再见了2021，2022必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