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离开我们已经有好多年了,外婆家的那个老院落早已荡然无存,就连整个老寨子都已经面目全非,只是不知道院子边上的那片小树林是否依然存在,如果在,也一定是古木参天了。那可是我童年的一片乐园啊!
三十多年前,打从我记事开始,每一年的夏天,雷打不动的惯例就是到外婆家和“老表”们玩耍。直到临近开学了,才依依不舍地被爸爸接走。在那一段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我们通常都会创造出各式各样的玩法,有时候甚至让大人们烦恼透顶。林子边上的渠里水清澈且满,是我们戏水消暑的好地方,渠边的秧田里,青蛙是我们的好玩伴。我们腰里别着手枪,背上背着长枪,学着《闪闪的红星》中的潘冬子,把小树林当作游击队的大战场,玩抓鬼子游戏总是乐此不疲,却也常常因此假戏真做,输了的不认账,赢了的不让步,最终武斗一场不欢而散。有时候,传统的玩耍玩腻了,就想寻找刺激一点的,结果往往就玩过了头。记得有一年,在玩捉迷藏时翻箱倒柜翻出了舅舅放在抽屉里的一盒烟,我们几个竟然突发奇想要学大人抽烟,于是偷偷拿了火柴和香烟躲进小树林里比赛抽烟玩,一小会功夫就把一盒烟糟蹋完了,结果玩火玩上了瘾,隔了几天又重蹈覆辙,没想到被大人们抓了个现行,跪在堂屋里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外婆家的老宅院坝西边有一棵老核桃树,之所以说它老,是因为他太大了,树干一个人是抱不住的,枝叶遮蔽了半边场,每年打下来青核桃,外婆总要在厨房灶膛里烧熟了给我们吃,青色的核桃皮被火烧成焦黑,拿出来放在水泥地上用脚一呲,皮掉了,露出鲜亮的硬壳,这个时候,堂屋的木门就成了绝好的剥核桃工具,左手拇指和食指夹着核桃放在门框和门扇之间,右手拉着门把手把门一合,咔嚓一声,核桃开了,左手给开了口子的核桃再转个方向,右手又是一拉,咔嚓第二声,四牙开花,带着热气的桃仁就出来了,剥开外壳,小心翼翼地把核桃仁上那层薄皮揭掉,将嫩嫩的核桃仁放入口中,用牙一咬,那个香、那个脆,简直是一种享受。用门开核桃还是很讲技巧的,两只手要配合好,用力轻了半天夹不破,用力大了又连同核桃仁夹碎了,弄不好还得把手指头夹伤。吃青核桃的那段时间,两只手的手指头被染成了青黑色,洗也洗不掉,我们就把手蘸上水放到磨刀石上去磨,可那颜色就好像渗入了肉里,任凭你怎么弄,就是褪不了。
外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放鸡、喂鸡、收鸡蛋。在那棵老核桃树下,用竹子围成了一个鸡圈,每到黄昏时分就要将疯跑了一天的鸡群赶回圈里去,圈的最里边是个小黑屋,屋里半空横着一些竹竿,进了圈的鸡晚上是要飞到这些竹竿上睡觉的,我们叫做鸡上架。因此,每天清晨,外婆就要先把鸡圈门打开,圈了一个晚上的鸡有序地跑出来在院坝里、林子里开始新的一天的自由生活。外婆用切碎的菜叶拌上麸皮、米糠、碎米还有剩饭,然后端上盆子站在院坝中间,嘴里哼着“啁啁啁啁”那一群鸡像是听到了列队的口哨一样,迅速从四面八方向院坝里集结,然后个个昂着头发出咕咕的喉音,一盆鸡食撒出去,满地尽是啄米声。放下食盆,外婆就进去鸡圈里,出来时,衣襟里总是裹着几颗或是十几颗鸡蛋。原来,鸡圈里放着几个竹子编成的箩筐,箩筐里铺了草,是专门为母鸡下蛋而准备的窝。那个时候的鸡是幸福的,自由的,公鸡的打鸣是要划破黎明前最后一抹夜色的,那样清脆、那样动听,母鸡也不会一年四季不停点的下蛋,大约一段时间,母鸡就要抱窝,这个时候的鸡蛋是不收的,放到窝里,突然有一天,你会发现,七八个小鸡仔跟着老母鸡的屁股后面一溜烟跑起来,一群新的生命就这样诞生了,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美丽。
童年的岁月总是十分短暂,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外婆也渐渐老去。老屋子搬迁以后,那片小树林和它背后的院坝就成了我们难以忘怀的记忆。每一年回到老家走过那条老国道时,总会情不自禁地向那个熟悉的地方望去,直到走过了,仍要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今年没有回老家,也不能如往常路过和眺望了,昨晚上梦里梦见了外婆和那个老宅院,梦醒后,久久不能入睡,又把童年的往事细细地回味了一番,怀念我的外婆,怀念我的童年,怀念童年的玩伴,怀念那段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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