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有只老鼠在撕咬,贪食的老鼠太饥饿了,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我记不清这只手输入了多少液体,它就像放在冰块上,全身的寒冷都由此沁入。但看上去并非如此。它因肿胀而显得圆润油红,就如一只煮在锅里熟透的猪蹄,不小心似乎还会烫了嘴。
13床,通气没有?查房护士一进门就大声询问。
没有!没有,还没放屁!我注意着呢。那个男人的母亲嗓门无比粗放,自豪有加。她回答得迫不及待,就像幼儿园里的孩子抢着回答老师的有奖提问。
她的回答对我是个打击。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曾经那么爱漂亮,不化妆坚决不出门,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怎么一下就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恨那个男人,恨小怪兽,恨所有的人。
11床!催乳师马上就到,先做好准备!查房护士临走时又叫了一声。
好,好好!谢谢!谢谢!11床的丈夫和那个男人的母亲一样受宠若惊。他这么恭恭敬敬,护士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早端着盘子出了病房。或许,他觉得尴尬,又对床上的妻子抱怨道:亏你吃得像头猪,胸前却吊了两个没用的空袋子,老子吸半天都吸不出奶!腥巴烂臭的,害得老子几天吃不下。胸大有个屁用!这下好了,预约到了催乳师!
男人喋喋不休的时候,催乳师来了。是个男的!
我要崩溃了!他妈的,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那可是多少男人着迷的白花花的胸脯,却要被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男人抚弄。我不敢想象,心里就如吃了蛆虫一样恶心。这个小白脸男人也太没出息,世上那么多职业,干什么不好,非做这个。
这个白净瘦弱的混蛋,二十出头,脖子上套了一根粗链子,留着短发,头顶上还做了个鹦鹉冠造型。这混蛋,在11床家属让出的板凳上吹了吹,从自己的大包里掏出一条方巾垫上,这才坐了下来。坐下后,他把堆在床头柜上的杂物往里一推,低头又吹了吹,再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感觉没灰尘后,这才慢条斯理,翘着兰花指取下手链、戒指、小佛珠放在床头柜上。
回过头来,他俯身趴在11床耳边小声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掀开11床的被子,两个浑圆饱胀的东西一下就跳了出来。他把那双鸡爪子一样的手放到乳房上,顺时针、逆时针交替着旋转,同时还不停按压、揉捏。这让我想起母亲蒸馒头时放在砧板上摔打、揉搓着的白面团。
娘啊!轻点,受不了啊,疼死我了…… 11床表情痛苦,随着他手上动作的加重,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小白脸并不理会手下惨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脸几乎贴到了乳房上。两个饱满的乳房在他巴掌下,就像两只奄奄一息的大白兔。
啊啊,停!我不按了,再也不按了!随着11床的大声叫唤,小白脸的鹦鹉头突然抖了一下,他停止了动作。
谢天谢地!懂得可怜女人,这个家伙还算有点良心。但我想错了。
小白脸两手捏着乳房,闭着眼睛笑了。他满足的并非按在手下的乳房,也并非11床的惨叫,而是滋在他脸上带血的初乳。他笑着收回手,将滋在脸上的液体打着圈儿抹匀,轻轻拍着脸颊说:出来了!射我一脸,这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啊,不能白白浪费!
搓完脸,小白脸又伸手捧住两个半球,伺候烤馒头那样继续拍打。于是,一股乳白粘稠的液体泉水一样渗了出来,在半球上肆意流淌。
好,好,好,太好了!终于下奶了!师傅辛苦了,谢谢啊!11床家属在一旁看得起劲,见奶出来了,他连连拍着巴掌叫好,脸上的皮肉也因兴奋过度扭成了堆儿。
那对正在状态的乳房,不,现在应称之为孩子的粮仓,就那么杵在眼前,白花花、光溜溜,乳晕青紫,实在让人想看又不忍看……
这个催乳师技术不错呢,按一次就搞定,哎,我家孙子也还没吃上第一口呢!
是啊,听说还很难请呢,价格应该不便宜。
那个男人的母亲和临床老阿姨都找小白脸要电话。小白脸像只高傲的公鸡,并不搭理她们。
我突然感到恐惧,扭过头,死死盯住天花板。我不要催乳师!我不要!我的乳房绝不让陌生人蹂躏!
九斤重的大胖小子,三代单传,哎呀,俺闺女太会生了!我母亲脚还没迈进门槛,亢奋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高分贝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从天花板转向大门口。
亲家母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是啊,小顾这次可给我们常家立了大功。说来不怕你笑话,得了个大胖孙子,我们家老头子啊,尾巴都翘到天上去咯!那个男人的母亲一开口,几乎就处在一桩阴谋得逞的状态下,既怕人揭穿诡计,又掩饰不住收获阴谋的狂喜。
大胖孙子你看到啦?那个男人的母亲兴奋过度的样子实在难看。
看到了,看了大半天呢,我刚从婴儿室过来。我母亲也喜得合不上嘴。
是喽!是喽!那孩子看着都喜人,你们真有福气!临床家的老阿姨随声附和。这一夸,我母亲更得意,完全忘了我,亲热地和人家聊了起来。
他们如此喜悦,我却置身事外,无法融入其中。母亲到来的情景,使我的疼痛感更加强烈,似乎有无数尖利的刺钉飞入两耳,她们的聊天内容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疼痛有如潮水,由下腹开始,透过刀口向全身放射蔓延,一浪接着一浪,把我用力抛到高空又重重摔在地上。疼痛又如烈火,将我的眼睛、耳朵、心脏、骨头全烧着了……
疼啊……
火,再大一些吧,快将这沉重的肉身化为灰烬……
火光中,突然雷声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到之处,烈火全部熄灭,伤口愈合,我的世界一片清凉。一阵风过,我脚踏大地,容光焕发。下意识抚摸小腹,那里平坦光滑,如初生婴儿的肌肤。
这时,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踏云而来。
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他满眼怜爱,站在我面前。
我掉泪、微笑。他张开双臂,待我扑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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