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这一年冬天罕见的冷，雪片犹如杨絮，从灰白的天空里簌簌往下掉，短短一夜功夫，外边的世界就冒出了一朵又一朵蘑菇。

男孩背起书包，推开屋门，深一脚，浅一脚，走上足以淹没膝盖的小道。

这么冷的天，学校有没有放假呢？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男孩只能自己去看。

虽然天寒雪盛，路途遥远，他还是必须过去。

马路上也全是雪，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一条白茫茫的路，铺延在田野与山林之间。天地一片寂静，寂静得没有方向，仿佛一切事物和声音都被大雪吞没。

男孩走得很慢，因为他分不清哪是路，哪是田，幸好还能认得出池塘，否则他恐怕走不到学校便已被雪和冰淹了。

在没有方向的世界里，男孩左一脚，右一脚，跨越了不知多少田垄和小道，最后翻过一座山坡，终于走到学校。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来时的路竟走得那么歪扭难看，不过很快，所有痕迹就都被大雪覆盖了。

学校门口有很多脚印，混乱而有力，能感觉出来，它们的主人十分雀跃。男孩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些印记，眼前浮现出一幕热闹的画面，一群人，熙熙攘攘，兴冲冲的来，兴冲冲的走，在离去前，还用鞋底从地里拔出大块泥来，雪与泥相互混杂，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水洼，仿佛搅得稀烂的豆腐花。

雪片仍如杨絮般飘落，洁白如纸，纯粹如银，却怎么都填不满那些水洼。

男孩抬起头，望向门内的世界，里面白茫茫一片，教室，走廊，操场，一切寂静无声，什么痕迹也没有，仿佛都被大雪定格在了昨天。

男孩仔细看了看，确认什么也没看到，他又仔细听了听，确认什么也没听到。于是他站起身，小心绕开那些水洼，缓缓走入校门。

他穿过校门，走过操场，登上台阶，来到走廊尽头，在大雪中轻轻推开教室的门。

教室里，稀稀落落，坐着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