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寂
母亲生我的时候是在一个秋天的傍晚,霞光满天,群鸟归巢,黄河水面波光粼粼,附近船夫的儿女们在河中浣衣洗纱,夕阳将她们的倩影投到黄河岸上,也刻在了赶马路过的小伙子的心坎上。
我的哭声划破宁静的空气传到了远方正在劳作的父亲的耳朵里,但邻居达尔的太太早先一步把我接到了这个世上。我父亲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之后,扔了锄头,没顾得上喝口茶水,奔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撩开我的双腿,脸上露出了无法言说的喜悦。同族的叔叔伯伯们,一个接一个地来看我,搂着我亲个不停、笑个不住,我觉得他们跟疯子没两样,只好用哭声来拒绝……
等我稍稍大一点的时候,我的五个姐姐开始轮流照顾我。我的姐姐们个个如花似玉,因此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我的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从来不敢自作主张。我们黄土地上的男人希望自己强悍起来,因此不断地扩张领土,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父亲走的那天,黄河水泛滥,水面上弥漫着淡紫色的雾气。父亲像往常一样对我们说,他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要我们多保重,于是驾着他的小舟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我十五岁时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十七岁时建立了自己的家庭。我们的种族日渐强大起来了,漫山遍野的谷物散发出迷人的气息,我站在高高的站台上俯视着我的子民,心中蓦然间腾起一股豪气……
我的子民繁衍的速度越来越快,粮食和猎物也越来越充实,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寂寞,似乎父亲的阴魂一直在观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一个雨夜,母亲穿着已备好的寿衣静静地走了,她说她要去找父亲。那个夜晚,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仿佛双亲行走在天国的跫音。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了生与死、前途与命运的终极思考。
当黄河流域的部落联合起来攻打过来的时候,我已静坐在白马寺的禅房,等待方丈法师的剃度。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意。剃刀翻动的瞬间,我的发丝飘落一地……
此时,我听到的不是万马奔腾,风驰电掣,而是法老圆寂时的杳然钟声;看到的不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而是芸芸众生,祥和一片。父亲临走时的那声“保重”,如一朵初夏里的睡莲,悄然绽放在我寂寥的心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