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丝袜吗?”
“喜欢。”
当女人问这个问题时,一定得这么回答。如果回答不喜欢又找不出什么好借口,女人就会觉得你口是心非,一个女人觉得你口是心非是件很麻烦的事。回答喜欢,她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一下男人都这样,当问题扩大到整个男人层面的时候,个人问题就会显得很渺小了。而且,最重要的,如果你这么回答了,那么她有心情就会穿给你看。
付晓梅就曾问过我这个问题,不过她从没在我面前穿过丝袜,因为她穿丝袜真的不好看。一个不到一米六短腿还有点黑的女人更适合长裙和阔腿裤。
在我认识付晓梅的时候她应该还算是个女孩。那时她19岁,我20岁,我们同住一栋筒子楼,她住在右边的女生区,我住在左边的男生区。我们同在一栋大楼上培训班,她在右边,学的是美术,我在左边,学的是程序。我们相遇在走廊中,电梯里,公交车上。但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我还记得有天傍晚,对电脑懂的不多的她让我帮忙装了数位板的驱动程序,还有破解版photoshop。那时她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俩,她坐在我腿上,而坐在椅子上的我烦恼的却是到哪里去找photoshop的破解文件。
我们的缘分应该是断在她搬走的那天。那时我很蠢,那种蠢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我蠢到觉得自己真的很忙,第二是我蠢到觉得搬家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我不知道这种愚蠢是不是伤害到了她,总之,从那天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沟通也从短信逐渐退化成QQ和微信。
六年以后,付晓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要离开北京,她给我发了条信息说想见一面,那条信息里还说她刚跟男朋友分手。我考虑了很久,觉得六年时没什么交集,她总不可能是想让我留下来。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见面的地点,那是一个一楼是面包房二楼是咖啡馆的小资店,这种地方我平时基本不会来,因为我实在是消费不起。
在二楼等了二十分钟,付晓梅出现在了楼梯口。她变得很憔悴,说话唯唯诺诺的,驼着背,干枯焦黄的头发盘在脑后,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失去了往日对什么都有兴趣的好奇。
这种状态叫——宅,我很熟悉。
1.第一次分手
老实说,这样的变化让我痛心疾首。那个活泼的女孩应该在二三线城市自由自在的活着,而不是在北京变成这么一副样子。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独断的看法,也许她是有自己的想法,比如,梦想之类的事情。
付晓梅坐下以后点了两杯咖啡和一块蛋糕,她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婉拒。她说她来买单,我表示那就更不能吃。她没再坚持,我发现这几句话说完她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最近身体不太好?我问。她回答说,还行,只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跟人聊天,嗓子有点退化。说完,面包师打扮的服务员端上来了一杯黑咖啡,一杯卡布奇诺还有一小块芝士蛋糕。她用塑料刀规整的把芝士蛋糕切成两半,我以为她要递过来给我吃,没曾想她挑起那半块蛋糕径直送进了自己嘴里。
吃掉半块蛋糕又喝掉半杯咖啡,她的神色好了许多,然后她说到自己现在已经是某游戏公司的主美,不用去公司上班,定期交稿就行,偶尔还接外包工作,有点累。
我知道外包工作接多少有多少,容易打鸡血,便又问她身体怎么样,她回答,除了背疼,脖子疼,还有手腕疼以外,还好。我说,这他妈也算还好?她喝了一小口咖啡说,这都在预料之内,所以还好。
好一个预料之内。我在黑咖啡里加进四块糖,活动了下有点僵硬的脖子。她抿嘴一笑,靠在沙发椅上说,她两个月前自己租了一居室,日子过的挺逍遥,就是很久没去爬山了。我想到很早以前培训班组织过一次联谊去爬香山,这个矮个的女孩背着个大包还能把所有人甩在了后面。如今,再甩也只能甩男朋友了吧。
我们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阵,最终,话题还是落到了她的男朋友身上。她男朋友是个同岁的程序员,在公司认识的,她在家工作以后交集就少了,然后就分了手,事情没什么曲折。
她问我,男人是不是见不着面以后就不怎么关心女人的生活了。我很难回答,在我看来程序员和小说写手都有一个很要命的共同点,那就是总认为自己在创造世界。试想一下,一个男人如果觉得自己是神,那还会去关心女人的生活吗?
当然,我没真的这么回答。兴许是前几天跟个暖男朋友聊了几句,沾染上了一些暖男的气息。我告诉她说,这个年龄的男人本身就很难关注到细节,特别是程序员这种理性又缺乏想象力的行业,他很难凭空想象你生活中的难处。
她没有回话,只是专注的吃剩下的那点蛋糕。我发觉她大概是不想再继续聊这个问题便也沉默了下来。按理说,我现在是小说写手,她现在是画家,我们应该可以聊很多艺术创作方面的话题,但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们已经成了两条平行线,隔着一张桌子喝咖啡已经是最接近的事了。
最后,我问她为什么想跟我见面。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回答只是太久没说话,想找个人说说话。可为什么是我?我不太明白。她抬起脸,厚重的黑框眼镜往下掉了一点,然后说道,你不是要走了吗。有那么一瞬间,我很后悔。六年前,我为什么没去道个别呢。
离开北京不久,我从另外一个朋友那里知道,她跟那个程序员男友复合了。
2.第二次分手
时隔半年,我路过天津,得知北京的中国电影资料馆要放《罪恶之城》便转道去看了那场电影。散场以后我翻了翻朋友圈,发现付晓梅又分手了。复合又分手这事我听的少,一时八卦心起就发短信问了下情况。付晓梅得知我在北京便约着再见一面。
第二天下午,我到了她住处附近的一家味多美,她又点了一块芝士蛋糕,而这次她用叉子把那小块的蛋糕分成了大小不一的三份,这次我要了块蒜香面包,当然,是我自己付的账。
她气色饱满了许多,乌黑的头发在后面扎成个马尾,眼睛也闪着锐利的光。见这种状态,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她又分手的事。她也很坦诚,张口就把同居的事情全抖了出来。什么,不打扫卫生,不会做饭,不经常洗澡,洗澡的时候又不带毛巾和短裤。我忍住打断的冲动,一直听到她把牢骚发完。我问,分手以后你们是谁搬走了,她说,他们现在还住在一起,不过等他找到工作以后就搬走。
后来我知道他们都辞了职,一个程序员,一个美工,住在一起想做手机游戏,可惜策划不给力,半年下来没赚到钱。
“要是你没走就好了。”她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以前是做策划的,所以没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毕竟,我要是个好游戏策划,那也不会离开北京了。
吃完最后一口蒜香面包,我突然有一个预感,她还会复合。这个预感成真了,可惜后面的事我没有料到。
3.第三次分手
时间过去了一年半,那时我正好在葫芦岛闲逛,听说北京的一位朋友得了肝硬化便赶往了北京,可惜当我到北京的时候那位朋友已经回了老家,当天下午我闲来无聊只好又翻微信的朋友圈。付晓梅那段时间的动态很多,一会是爬山的照片,一会是游泳的照片,但都是一个人。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动态得往前翻好几个月,有他和没他的动态用一句话做了分隔。‘这是第三次分手,也是最后一次。’
我发了条消息,问了问近况。她回答,还不错。我不太清楚这个还不错到底是在哪种预料之内。
第二天,还是那家味多美。周围的楼盘都盖起来了,商场也开了好几家,店里人很多,几乎找不到一个能安静下来的空子。她依旧要了一块芝士蛋糕,这次她没有再切成块,那一小口一小口吃的像是在品茶。按她刚才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的架势,我还以为她这次会整个一口吞掉。
这种变化让我很是诧异,眼前那个女人仿佛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女孩。我问她,单身的日子过的这么滋润?她挑起眉毛说,他们又复合了,而且一起找了家新公司。我说,你们这是不是在演三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她唠叨了两句多管闲事,后来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就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估摸着,后面半句应该是下次就真的分了。
我一直以为分手这档子事是会给爱情添上裂痕的,就算把口子堵上,那也会降低爱情的坚固程度。而她则对我说,分手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彼此不能接受的地方,复合以后他们会在那个地方做出一些改变,如果等到发现一个宁愿失去对方也不会改的地方,那他们就会真的分开。我一直以为互相磨棱角这种事应该是在恋爱中进行的,没曾想她是把分手当作了恋爱的一个手段。
而这时,我发现并不是眼前的那个女人变成了以前那个女孩,而是我这个男人还是以前那个男孩。
她学会了生活,而我没有。
4.第四次是结婚
离京整两年的时候,我在回家的火车上知道了付晓梅结婚的消息。微信的动态里有她结婚的照片,那是他们公司组织的集体婚礼,没有大操大办,照片里她穿着一袭红色长裙,头发披在肩膀上,没有带眼镜。她笑的跟平常一样,一旁的程序员老公到是有点紧张,嘴巴绷得紧紧的。
他们的新房是个不到四十平的loft式公寓,很小,不过对两个有点宅的上班族应该正好。我有点想问她以后会不会离婚,想了想还是没问。
看着她的结婚照,我觉得一个宅女有这种蜕变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她应该再单身个几年变成个知名艺术家或者业内高人,干嘛要委屈求全的去过这种小日子。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我发觉不正常的大概是我。我的脑子已经被理想,追求,给占满了。
而且,最麻烦的是,我突然觉得她现在穿丝袜应该蛮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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