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上厕所这件事。
前些年,因工作原因,在乡村的姥姥家住过一段时间。说实话,我着实不想去姥姥家院子角落里那个又小又脏又臭的厕所。可谓是,便意来临,我心堪忧。
姥姥家的厕所简单的像小孩子搭的积木,只是衬着两面院墙又那么随便地摞起了两截一人高的墙头。厕所里面也很简单,一个坑,两块方石,如是而已。姥姥会在茅坑里的排泄物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土。这样做,不仅防臭,还多少抑制了蛆虫的滋生,但也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蛆虫还是不少的,有时候真的有种难以落脚的感觉。
那层薄薄的土上面落了一层“会飞的蚂蚁”。这是我给它们起的名字,我不知道这些小虫叫什么名字,它们长得像蚂蚁一样,只是多了一双翅膀,飞起来也不像苍蝇那么无理取闹,便如此称呼它们了。只要我一站上茅坑,那层“会飞的蚂蚁”就会一哄而散。
不管怎么说,厕所还是要去的,而且还必须得去院子角落那个又小又脏又臭的厕所。
由此想到前段时间读周作人先生的文章《入厕读书》。书中提到郝懿行著《晒书堂笔录》中《入厕读书》的段落:
“旧传有妇人笃奉佛经,虽入厕时亦讽诵不缀,后得善果而竟卒于厕,传以为戒,虽出释氏教人之言,未必可信,然亦足见污秽之区,非讽诵所宜也。《归田录》载钱思公言平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词,谢希深亦言宋公垂每走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余读而笑之,入厕脱裤,手又携卷,非惟太亵,亦苦甚忙,人即笃学,何至乃尔耶。至欧公谓希深言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此语却妙,妙在亲切不浮也。”
其实,上厕所的时候看看书也不错,就像老百姓说的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毕竟人一生的时间是有限的,上厕所的时间再短,能利用一下也是好的。现在比古时有一个好处,手机,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入厕读书的难度。我确实也想在上厕所的时候看看书。
但只要我一靠近那厕所,一阵浓郁的骚臭味就会扑面而来,一群明晃晃的大苍蝇也会把我层层围住。厕所里面就更不用说了,达到极致的骚臭味儿简直能让人吐出来,而苍蝇也会变得更加嚣张,飞蛾扑火般的撞击着我的身体。而且,为了不使那些恶心的苍蝇和“会飞的蚂蚁”靠近或是趴在我那毫无遮挡的裸露肌肤上,我不仅得频繁地微微晃动着身体,还得抡着胳膊在空中画圆驱赶它们。
在这种条件下,看书(手机)是不太现实的。我只能撇撇嘴皱皱眉,然后把嘴里咽不下去的吐沫吐在旁边的小土堆上。我想郝公的《入厕读书》中的妇人、钱思公、宋公垂在厕所看书的时候肯定不是夏季伏天,他们去的厕所也肯定不是一个坑两块石头、蛆虫满地、臭气熏天的乡村厕所。
周先生的文章中还提到了谷崎润一郎著《摄阳随笔》中的一篇《阴翳礼赞》,谷崎润一郎说:
“我重复地说,这里须得有某种程度的阴暗,彻底的清洁,连蚊子的呻吟声也听得清楚的寂静,都是必须的条件。我很喜欢在这样的厕所里听萧萧地下着的雨声。”
另《世说新语》有云:石崇厕,常有十馀婢侍列,皆丽服藻饰,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属,无不毕备。
我想这谷崎润一郎和石崇都称得上是古往今来的怪人了,一个能把厕所说得这么富有诗意,一个能把厕所布置得像宫殿一样豪华。
当然了,要想在厕所看书,远不必像谷崎润一郎说的那样“彻底的清洁”,更不必像石公家的厕所那样富丽堂皇,古时皇帝的厕所也未必有这么阔气。只要厕所不是苍蝇横飞、蛆虫满地、臭气熏天地让人无处落脚,去的时候拿上一份报纸或是一篇小文(手机最方便),倒也是件惬意的消遣。
至于读一些大块头的作品,或是像欧阳修那样在厕所作文章,我看是大可不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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