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

趁着午休的间隙，我连工作服都没换，一屁股坐在了商场门前的石墩上透透气。我是这个商场顶层儿童游乐园与美食城的门童招待，主要的任务是招览顾客。

那个假正经的秃头店长开例会时，口沫横飞的用虚夸的大破嗓门高声讲着我们的工作要求。我们在门口站着招览顾客，不仅要躬身表示欢迎。而且还要与照相的游人比心，对付不想去顶层游乐园的人，我要拽着他胳膊撒娇。或者直接坐在地上蹬腿扮可怜等，目的只要他们进了直通顶层的户外电梯，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如果我想偷点懒找个角落歇会或者上个厕所，那该死的领班就会在我不远处出现，板着阴沉沉的脸，用白眼仁翻了我一眼，然后大声的告诉我，快点干活，让我再发现一次，今天就去添罚单。

什么解释都没用，你越与他解释，他越觉得你在向他的权威宣战。直接拿出罚单签字。然后我这半天白干。

又站了一上午，那领班没事吃饱撑得又增加了我们悠闲跑的动作。一点都不让闲着，那真灰熊有货真价实的皮衣是一体的，做啥动作能没有负担。而我却是穿着这副熊样宽大厚实的工作服做这些各种动作，一天下来累得半死，这熊脑袋确实够沉的。

我用左手狠狠的搓了搓脖子。右手熟练的伸进裤子里，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摸出了根香烟点上。

只有在我吞云吐雾的时候我才会忘记这天天如此劳累的时光。为了这份四千多一点的工资，我的时间被领班压榨的够呛，还得望着他那张肥胖没有笑模样的脸挤出我的微笑，看着他从鼻子里哼哼出的声音算是听见了，连头也不回的从我跟前走过，转眼见到美食城的女服务员就嘻嘻哈哈的表情，让我从心里呸的一声，悻悻离开。

不就是他过生日时，我送的红包才二百块钱吗，就对我如此的态度。那也是我半个月的烟钱呢！对这种用私事还借机捞一把的上司，我深恶痛绝。

可交了职业介绍所的定金，还有被扣半个月押金，我身上的钱我都不好意思数它们。

我觉得烦得慌，无聊的翻着手机里的58同城信息，看看还有什么工作适合我的。“妈的，怎么工资都这么低”。因为学历的限制，也没有什么技术。我只能在服务行业里找一找。快递，骑手，服务员，汽车修理学徒，销售……我都干过了，每件都不是人干的活，又累又辛苦的却赚的不多，都没有干过二个月以上的。

“听妈的话就好了。”我要是在高考落榜时，听老妈的话复读一年也许就会不一样了。谁能想到社会这么现实残酷，学历是敲门砖。就这一点我被拦在好多公司门外，而生活也比我想像得要复杂的多。

如果不是高三的时候，我的早恋被发现。班主仼告诉了我的父母，我被她们大惊小怪的骂了一顿，我觉得他们都小题大作，怎么就必须上大学才能一切都好了。没有文凭其它人就不能活了，什么都得听你们的，该死的高考把人都逼疯了。

我破罐子破摔，十分抵触再学习了，看着我一在下滑的成绩。老爸气得要动手，被妈含着泪拦住了。我不出意料的高考落榜。老妈非得让我复读一年，而我却想在社会上大展伸手赚多多的钱让他们瓜目相看。一意孤行的来到海市打工。可一年过去了，我被现实打得落花流水。除去房租吃饭，我一个子都没攒下。为了排解忧愁，我还学会了抽烟，又抽空了一些我的血汗钱。

也许老妈的话是对的？我突然有些后悔，看着同学们微信里晒着所在城市大学的美景趣事，谷种生活状态都是充实而快乐的。这时心里涌出了几许酸楚。如果我也在大学里，现在的轨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叔叔，你不许吸烟，有害健康。”我被一阵稚嫩的声音拉回了现实。看见一个稍显瘦弱的白净小男孩拿着一个菜市场常见的大红色的喇叭朝我喊着。

他白净的脸上，那双大眼睛显得更黑了。却穿着一件淡粉色的T恤，在阳光下像一朵稚嫩的花。他鼓着腮帮子努力的张着大嘴巴，一字字的认真又说了一遍“叔叔，你不能吸烟，影响别人、有害健康。”还好，他不会用这玩意儿，没有扩音的声出来。

我短暂的惊讶之后是愤怒涌出心里。这怎么连个小屁孩都能管我。我压着怒气”去去去，找你家大人去，这是户外。我吸烟谁也管不着。”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向孩子说道。

“姐姐说男子汉抽烟并不帅，你现在这是颓废，会生病的。”

姐姐，颓废。这两个词尖锐的剌痛了我的耳朵。我抬起头盯着小男孩说“那你姐姐告诉你没有，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而且还拿着这个大喇叭朝人喊是没有礼貌的行为，再喊我就送你去派出所。”

我压低着嗓着说话，想吓吓男孩让他走掉。但同时也很疑惑，是不是领班又弄什么花样出来。因为这事明显看起来他是被怂恿的。单纯的孩子扬着一脸稚气的笑容，露出同年纪无畏无惧的神态，末经世事。

听了我这么一说。孩子明显惊慌了，“姐，叔叔生气了”。男孩失落的放下了喇叭，朝着我说。

我是男的，喊我姐，刚才又管着我的闲事。这个孩子是不是精神不好。

真倒霉，想歇会都不得清静。我扔了手里的烟头用脚狠狠的碾了碾。别在弄出什么麻烦事，我决定站起来要离开。

我站起的有些突然，却发现我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白色衬衫的女孩。她拿着一个纸板或者是宣传单挡着脸慌张要离开的样子。

这明显是小男孩的姐姐了。我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连手里的熊脑袋掉到地上都没顾得管。

“你谁呀你，要干什么？”我没好气的问。那女孩儿尴尬极了搓了搓手，又用手拽了拽身上的白衬衣。身后是停车场一排整齐停放的汽车，我拦住她前面唯一的路，她没处逃，慢慢的放下了纸板。

“小荷，是你！”望着眼前娇小的身影，我的惊讶代替了我的疑惑。她就是我的初恋。当我们的恋情被发现后，她就转学了，一直没有消息，我的自暴自弃大部分与她不打招呼的离开也有很大的关系。

如今她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如以前一般清纯可爱，就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藏着一闪而过的狡黠。

她微笑着对我说“夏阳，你还好吗？”

一声问候让我百般滋味索绕心头。惊喜转而变成羞怒，你一声不响的离开，没有半点消息，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在考验前那么不堪一击吗？

她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向男孩招了招手。拿出五十块钱给他。“你去商场的图书区去买你喜欢的读物吧，我半个小时以后去那找你，不许乱跑”。“姐姐万岁！”孩子欢欢喜喜的接过钱一溜烟没影了。当孩子真好，就这么容易满足，快乐随时随地都能生起来。

小荷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但我心里却还是不痛快。她见我板着脸说”还生我的气哪！对不起。当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后也对我特别紧张。

把我的手机没收了，还和班主仼打了招呼不让透露我转学的消息。他们还把我学心理学的小姨找来，一起劝我以学业为重。

后来她们与我谈了个条件。只要我能考上大学，就不会阻止我们联系。但在高考前是不能分心的。就这半年的时间，妈爸不能再拿这个事唠叨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让我好好听课复习。

小姨说：她相信我的眼光。喜欢的男孩一定挺不错的。彼此互相喜欢不是坏事，说明你们之间有共同的优点相互吸引。但现在你们的职责是以学业为重。为了彼此的喜欢努力学习，不辜负你们的优秀。

虽然现在分开了，也更能考验彼此的能力，看看他是不是值得信仼，你值不值得喜欢。如果他也能考上了大学，说明他有毅力遇到困难还能挺过去有担当。如果他高考失利，虽然有很多因素在内。但你也要考虑考虑了。另一种是如果你落榜了，他考上大学了，那你敢保证他不会喜欢比你优秀的女孩子吗？所以以后生活的路很长，你们都遇到了同样的难题，看看自已能否战胜眼前的困难。如果你们都被这么点波折拦住了，那你们彼此的喜欢在生活那里根本存在不了多久，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觉得小姨说的挺有道理的，就放弃了与爸妈置气，也就没有再试图联系过你，只管好当下的事好好学习。

我听着小莲的话，被惊得一愣一愣的。是呀！我这么容易就放弃，值得被喜欢吗？“那你考上大学了？”我心虚的问了一句。

“当然了，我可不想被当做言而无信之人被人误解一辈子。只有我上大学了，才可以找到你，当面向你解释清楚我的不辞而别，这是我努力的动力，不过你也可太难找了，问了同学大家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今年放暑假，我上小姨家来玩。弟弟非得缠着我去商场游乐园。刚刚出来的时候看见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就和弟弟说玩个游戏。劝一个人能够不抽烟，我就给他买一本他喜欢的图书。”

我们借用了街边小贩的喇叭来试试你。当我听到你和弟弟说话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你。

“那你、那你为什么让你弟弟叫我叔叔？”我不知道该对小荷说什么，稀里糊涂的冒出一句。到现在我也没梳理明白小荷这段话的意思。我自已的思绪也没了章法，小荷她是否还喜欢我。

“哈哈哈”小荷捂着嘴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里藏着光亮让人一看就也很欢喜。

“你真的在意这个，看来我猜对了。夏阳你以前在篮球场上打球时多么阳光自信，那时我们班好多女孩都喜欢你。可现在你看你吸着烟像个大叔一样，谁知道你才刚刚二十岁。不该叫你叔叔吗？”

“我…我……，那你，那你”。我还是没有勇气问出那一句话。

小荷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眼睛里闪着亮亮的东西，她抓住了我的胳膊。“夏阳，回家吧。复习一年，我相信我喜欢的那个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虽然我还不懂什么是爱，但我知道我所有的努力里就是向你证明，我是值得你喜欢的。我明年在武大等你。”

小荷说完低下头，侧着身子在我身边溜走了。

武大！我来了。

一年后在那个樱花开满枝头的春天，有一双人手牵着手从树下走过。那是小荷与我。生活里我们成长会经历很多波折，每一次选择谁都不能用对错的标准来判定。但机会是留给那些坚持努力不放弃希望的人。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是小荷教给我的。当你身边的亲人在低谷的时侯需要你帮助时，请你真诚的告诉他，我相信你，别怕，有我呢。

花开时节缤纷灿烂，花落细雨新芽又出，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