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

2018年12月25日 星期六 晴

午饭过后吃了会让人昏睡的感冒药，我看着电影等待昏睡的时刻。电影的名字是《我的名字叫可汗》。“这个世界上只有好人、坏人，没有其他，”没有宗教之分。

我的世界还太小，看不到宗教，更没有体会宗教的差异，以及由于差异而带来的歧视、鲜血，很幸运。但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战争存在，瘟疫存在，毒品存在，这些是让我恐惧的书的题材，我能躲避着不去看，很幸运。这些事物不仅存在于书中，还真实地发生在这个世界，我没有经历过的世界，很幸运。

但有人不幸。

曾经看到过一个观点，“不要用怜悯的眼光看待你认为可怜的人，这种眼光会刺痛他们。”也许是对的，谁都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怜悯的眼神是异样，没有人的眼睛能时刻闪着怜悯的光。

我想我曾经是一个善良、软心肠的人。我总是把兜里剩下的钱（全部）给路边的乞讨者，并认真地为他们难过几分钟。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辛苦劳作的人（每一个）会默默地在心里说，祝你幸福。这句话我不记得在心里默念过多少遍，就像我不记得一路上我透过车窗看到过几个人。我妈妈从小就以我为傲，我想是的，她从没对我说过。她总是很开心地跟别人说我是心眼最好的人，说我总是把兜里的钱给乞讨的人，无论剩下多少。她没说过我会看着窗外的人在心里默念“祝你幸福”，因为她不知道。其实每次听到她跟别人说这件事情我都觉得不好意思，躲过脸装作没听到，因为我想别人听到未必会像她那么开心或者为我骄傲。但她偶尔也会对人说起我的坏脾气和小心眼，我会感到愤怒和困惑。愤怒的是坏脾气和小心眼不是好的特点，困惑的是为什么说了好话还能说坏话。这让我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心眼最好的人，让我怀疑她竟然是不是真的以我为傲。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没有彻头彻尾的好人，也没有彻头彻尾的坏人，我们要允许多面性的存在。”我不知道这是我从哪里学来的大道理或者基于何种教育获得的感悟。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生活中我会看到周围每个人不那么好的一面，或自私，或伪善，或势利，或善于欺骗。我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还有很多美好的那一面在他们身上同时存在，我可以包容很多人的缺点，就像他们也包容着我的，互相包容着彼此的。但我很难包容我自己，所以我会愤怒，我会困惑。

我想我现在依旧善良，我诚实，当然偶尔也说谎，从没想去伤害任何人。但我未必还是软心肠，尽管我看到任何一点点感人的东西都会流很多眼泪，因为我再也看不到路边乞讨的人，看不到车窗外辛苦劳作的人，是我自己把眼睛闭了起来。

小孩子无比确信自己长大后可以做一切，甚至改变世界。就像我曾无比确信我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可是长大后呢？好像小时候的梦都没有实现。依旧会做梦，只是不再无比确信会实现。似乎长大后的我也没有特别，也没有对世界作出任何改变，我变得无力，变得会保护自己，我拥有屏蔽许多事物的本领，学会了闭上眼，所以我从不失眠。

柔弱的外表，坏坏的脾气，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同时存在于我身上，我还没认识另外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所以我依旧是特别的那一个，但不是唯一特别的那一个。看吧，岁月让我看到更多东西，成长让我看清距离，是梦想与现实的距离。也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近。

我从没认真想过我自己，或许我可以试着去做一下这件事，尽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我喜欢半途而废。就像哲学的第一课，“认识你自己”，开始了第一课才能开始后面的很多课。

昏睡感终于来临。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