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死神的追捕,没有缓解,没有例外,一出生就与死神晤面,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任何的计谋,任何的算计,都对他无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有的只能是挣扎,不断的变换手段,如恶魔般运用着自己的心智,企图从他手中争取片刻,但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人能够逃脱离。
当瘟疫席卷着整个大地,整个世界被死亡的阴影笼罩,那些病人一路走一路鞭打自己,以祈求上帝的怜悯。整个人间充满着哀叹,祈求,恐惧。当你面对着这一切,当你从哪个以捍卫宗教、解放圣地为口号的东征战场上归来,你的心中已空空如也。
——“现在我生活在一个幽灵的世界,我的梦境和思想都被占据。”
——但是,“不管怎样,你都不想死。”
——“是的,我不想.”
——你在期待什么?”
——”我需要知识。“
——“你想要保证”
——“随便你怎么说。”
你不断的叩问,“仅凭一人的感觉想去理解上帝的意图真的这么难吗?为什么他总藏在半真半假的承诺和从未实现过的奇迹背后呢?当我们缺乏信仰的时候又如何守信呢?我们将会怎样,谁会去相信?难道要相信那些我们不想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吗?为什么我不能杀死心中的上帝?为什么他使我蒙羞?尽管我想要把他从我心中抹去,为什么他总像一个我无法摆脱的嘲笑者?我需要真理!不是信仰,不是承诺,而是真理。我希望上帝能伸出他的手,露出他的脸,和我说话但是他仍然沉默——我在黑暗中呼唤他,但似乎没有人在那里——或许那没有任何人。那么生命真是荒诞而可怕,没有人可以活着面对死神,了解一切都是虚幻的。但是有一天当你站在生死边缘我们必须构筑一个对抗虚无的偶像,而那个偶像我们称之为上帝。”
但是这个上帝又在哪里?在《约伯记》中,当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他的牛羊,财富,他的子女一个个都死去,身体溃烂,疾病缠身,当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再失去。他诅咒自己的生日,诅咒那个日子里的白天、黑夜,诅咒自己从母胎出身的事实。他的语气是亵渎的,不顾一切的。他惟一拥有的生命并没有给他带来生的希望,只是在苟延中成为他的负担。所以他大声诘问神:"人的道路既然遮隐,神又把他四面围困,为何有光赐给他呢?" 即使是在绝境中,他也仍然主动出击,拼死叩问,想要将生存之谜弄个水落石出。约伯的生存是他个人每时每刻的当下感受,而不是遥远的将来的某种许诺。
所以当以利法说:"这理我们已经考察,本是如此。你须要听,要知道是与自己有益"时,他根本不能说服约伯。约伯确实是个有理性的人,但更重要的是他时时活在自己的感觉里,这是他不能改变的本性。他永远也做不到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待生活, 用"对自己有益"为标准来选择生活方式。所以骑士不禁感叹,“但是当我坐在这和你丈夫一起时,所有这些都变虚幻了。它突然变得无关紧要。”
有人说哲学即是生活,又有人说学习哲学就是学习如何去死。那面对着这一切,又该怎样去生活?约伯朋友们的人生观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仍强调神的包罗一切,强调人除了盲目信仰之外实在是什么也做不了,但信仰给人带来幸福。但是这不能说服约伯,说服骑士。
如歌德所言“所谓信仰就是对于现在和未来的一种深挚的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是源于对某一个无限大的、全能的、而又不可探究的实体的信赖。只要这种信赖坚定不渝,一切都不成问题了。”“教我不去运用理性而只是去信仰,那是毫无用处的。那等于是让一个人不要醒着而只是昏睡。(拜伦)他们需要知识,需要通过个体生命来不断得到丰富和发展。达到真正的自我意识,上升到那种近似于神的、万能的自由境界 。而那些仅仅是人的常识,人的已有的理性,不要停止在谦卑之中,而要同神一样。如同神告诉约伯一样,"你要以荣耀庄严为妆饰,以尊严威严为衣服;要发出你满溢的怒气,见一切骄傲的人,使他降卑;见一切骄傲的人,将他制服。把恶人践踏在本处,将他们一同隐藏在尘土中,把他们的脸蒙蔽在隐秘处;我就认你右手能以救自己。"神也就是要约伯学习成为神,发展自己的精神。因为信念是一种向纵深突进的、立体的追求过程,而不是平面的、 外在的依附;信念是从人性根源处所产生的力所呈现的超脱的形式。
浑身长满毒疮,坐在炉灰里挣扎的约伯的梦,痛苦挣扎,空空如也的骑士的梦,正是我们的梦。
“跳着庄严的舞步,走向黑暗的国度。”在怀疑中僵持,在虚无中硬挺。
写于13年3.18为女神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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