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宋·苏轼《点绛唇·闲倚胡床》
这首词写于宋哲宗元祐五年(公元1090年)的秋天。这一天,时任杭州郡守的苏轼与好友袁毂一同登山出游,赋诗唱和,写下这首《点绛唇·闲倚胡床》。
苏东坡的佳作实在太多,以至于我们读他的诗作,往往有精彩纷呈、目不暇接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便会遗漏这样一首好词。我对这首词最初的兴趣,源于偶尔看到“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这句,感觉很妙。这句话,让我们仿佛看见一幅画:一个人斜倚在胡床上,从窗户里朝外远眺,看见远处的山峰,美丽蜿蜒,就像千朵莲花盛放在天边。看似孤独寂寞,实则是徜徉于江南山水中,享受一份自在、悠闲、宁静的独处时光,让人艳羡。如此妙境,谁与我分享呢?有天上的明月、和山间的清风。
如果说词的上阕是一份独享的悠闲,下阕则是一种分享的快乐。“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说实话,坡仙在杭州担任郡守的这段时光其实还是过得挺悠闲惬意的。他与好友袁毂曾经是同榜考中的同年,现在又做了同事,关系自然更是密切。袁毂所担任的职务通判,其实就是给苏轼当副手(古称“别乘”),不仅在工作上协助苏轼,还负责在生活上照顾苏轼。坡仙在词中打趣道:你既然来了,我们便同游山水,吟诗唱和,相得甚欢,其乐陶陶。还有,你明白吗?自从你一来,我原本独享的风月,也自然你我各半平分了。
不愧是坡仙,仅只言片语,便透出一片豁达大度和可爱亲切。我想,在袁毂看来,能跟坡仙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在一起同饮同吟,应该也算是是人生一大快事吧。
坡仙一生最大的富足,莫过于拥有一颗有趣的灵魂和一片丰盛无比的内心,尽管他一生起起落落,屡遭贬谪,但无论深处顺境逆境,总能表现出一份随遇而安、洒脱无羁的气度。在他的眼中,闲坐独处固然有独乐乐的妙处,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同游玩唱和亦不失众乐乐的雅趣。既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便常想一二,不思八九,如此便事事如意,坡仙,便是这样一个乐天派。这也是后人每每在品读坡仙的文字后,人生中的许多不如意往往被治愈的原因所在。
林语堂先生曾说:“一般人不能领略这个尘世生活的乐趣,那是因为他们不深爱人生,把生活弄得平凡、刻板,而且无聊”。
我们通常都将自己置身于一种忙碌焦虑的状态,我们怀揣着一颗不甘寂寞的心,连真正得闲的时候,也不惜将有限的时间荒废在一些无用的人事和社交上。可是每当我们独处时,却又常常会想:“几时归去,作个闲人”?想来这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伪命题。
真正的闲人必有所好,得闲时才能生出这百般趣味。天上的云、远处的山、身边的树、脚下的路、手上的玩意……凡此种种,世间本不缺美景,缺的只是一颗能够去感知感悟的的“闲心”。而无论身在何方,只要你有心,偷得浮生半日闲,一壶茶,一卷书,一处田园或一片山海,沉浸其中,便能让你成为这清风明月的主人,收获他人难以企及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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