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题记
独处时,思绪总会漫着旧时光回溯到孩童时期,悄然流淌到老家门前那条弯弯曲曲的土路上。荡漾在那条布满尘埃和石头的小路上的欢声笑语,一遍又一遍地环绕在耳边,经久不息,酝酿着后来匆忙时光中少有的惬意。
老家的土路有很多,纵横交错,奇形怪状,池塘和玉米地之间的小路、青葱的芦苇丛旁的小径、幽深竹林中歪歪斜斜的小道、屋舍禽圈旁的路……每一条土路都记录着日出日落时朝云晚霞的沐浴之景,土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形成的坑坑洼洼,承载着村民和陌生的路人特有的回忆,伴着乡村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春夏与秋冬。可路再多,总不可能记载完曾在路上发生的所有故事,就像人的回忆,只有能撩动心弦的故事才能让它久久铭记,并使人在短暂的脱离现实中得到些许慰籍。
“爷爷!快给我开门,我要出去玩!”个子还不到门栓的我每次想去外面玩时总会向爷爷大喊。那时爸爸妈妈刚开始做生意,很少有时间照料我,而我又没达到学龄,于是,我就被留在了老家,这儿便成了我儿时最深的记忆。
“好嘞!你瞧瞧你还没门锁高,要多吃饭好长个儿啊!”爷爷应声来开门。爷爷识字不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农忙时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闲时则与同村的几个人凑成一桌打麻将,抽根小烟儿,喝点小酒儿,吃点小菜儿,整天乐呵呵的,整一天生的乐天派。
吱呀一声,棕红色的木门开了。我一蹦一跳地跑出去,踏在了门口的小土路上。很多个没有爸妈陪伴的白天,我就在这条小土路上度过。小土路较短,大概仅百米长,但相对其他路来讲还是较宽的,小路一旁是土墙以及土墙上嵌着的木门,红砖灰泥,偶尔还会有柿子树的枝桠越过矮墙耷拉在空中,给土路增添一丝绿意;另一旁则是一个椭圆形的小水沟,那时水沟里的水还很明净,天气温和时家养的鸭子和天鹅会经常到水沟里冲凉、戏水、游泳,水沟一侧种着几颗大树,白杨树、桑椹树和一种叶子能做成假喇叭的不知其名的树。
我常和其他小孩子们在小路上玩耍,跳“八仙过海”、比谁在土路上跑得快、看谁爬树爬得高、看谁用泥巴做的小玩意儿最精致、一起扮演爸爸妈妈玩过家家。到中午玩够了就各回各家吃好吃的,再在爷爷奶奶的监督下假装睡觉,等他们睡着了,我们就偷偷爬起来,溜出去继续玩。
土路好似一台录像机,把旧年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播放于新年,伴着我走过无数旅程。
现在的我已亭亭玉立,也已步入大学的门槛了,而那条土路除了增添了几块笨重的水泥板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可不知怎么回事,无论见过再多平坦而整洁的水泥路、柏油路、沥青路,记忆最深的还是这条一到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又旧又丑的土路。滴滴答答的片段回忆不断滋润着我的成长,剪不断的情结也让我无处躲藏。
在外地求学的我很少回老家,而每次一想到要回老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奶奶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不是爷爷总会留给我吃的香泡和地瓜,也不是喇叭花总是越过篱墙的菜园,而是这条坑洼的土路。每次回老家时,摩托车一转弯便到了土路上,这就意味着要到家了,而我常没等到家门口时迫不及待地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直奔到土路上,奔到老家的门前。
“爷爷!快给我开门,我回来啦!”我的个子早已超过了门栓,只不过,我从守候人变成了被守候人,门也不用等我来开了。
总是重复做这样一个梦。这梦就像唯美的罂粟花,让人悄然无息沉迷于它,直至病入膏肓。梦里,清晨,天还蒙蒙亮,我轻轻打开老家那扇大门,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小路一端的矮石阶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我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呼吸着夹杂着露水、绿叶、泥土和禽畜味的空气,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件事也没有想,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一会儿,我抬头望向天空,只看到稀疏而斑驳的树影,夹杂着一个个乳白色的淡淡圆点,微微闪烁着我的视线。再向远方望去,一缕青烟从木屋的烟囱里冒出,微风掠过一丝清凉,青烟飘散到小路上,我在这缕烟的笼罩下,走下台阶,朝向路的另一方,然后我就消失了,我再也没有找到自己。
土路太短,短得不能称作真正的路,但我终究没能在梦中,在土路上,找到消失的自己。
可短路又太长,长得需要用一生的故事去述说,需要用一生的回忆去念想,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在渐行渐远的茫茫的我中去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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