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波波
“百年鹤鸣”,四个颇有《诗经》意味的字,是成都一家悠久茶馆的金字招牌。川藏骑行出发之前,我们在成都停留了两天,拜会了几位朋友之后,便在鹤鸣茶馆呆了许久。
由于平原地形优势,安居内地,自从都江堰筑成之后,成都就一直被称作天府。虽是天府,夏时的成都,白天极其闷热,晚上才能下点雨、降点温。古时候没有空调,闷热的天气只好在树荫之下捕捉一丝凉风。实在没有风,就来碗功夫茶,饮一口,心静自然身体清凉一些。
中国的大小公共场所基本沦陷于“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这个茶馆的不远处就是一个小广场,这里的阿姨很努力,闷热的白天都在扭,丝毫没有喊累的意思。坐在茶座上看着这些大妈跳舞,心里不至于烦躁,但起码也静不下来吧。于是脑海中浮现了去年在重庆见过的一个画面。去年路过重庆东郊,一位着中山装的大爷永远烙在我的脑中。那是一个有夕阳的下午,他们家小小四方的小院,一家人吃完晚饭,走了出来,一家五口人,极其默契地按照前后对齐的队伍站好。一位肌肉悍然穿着背心的大哥从地上提起一部老式的卡带机,放在一张小桌上。一按,节奏很主流,是熟悉的味道——“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几小段歌曲过后,突然尴尬的情景出现:大爷伴着节奏轻轻颤动了几下腿,双手一叉腰,背对着马路,扭起了屁股,而且还很有动感。一二三四,上身向左,臀部往右,两腿微弯,连续几下,极其婀娜。一位着中山装的山羊胡大爷,能扭得如此婀娜,实在让我有些诧异——我都不能扭成这样。
与之相比,这里的阿姨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茶馆有一道牌匾,上面飘逸的“鹤鸣”二字,让我有些小小的激动。这种激动出自于感叹这个老板太会取名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好了。鹤鸣,似乎看到一阵竹林之中,白鹤信步其中,三五清声鸣叫,一边古琴阵阵,一边茗香沁鼻。能霸占着这样一个名字,老板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当然茶馆也是布置很棒,除了能看到广场舞。
茶馆布置简朴,老树下,小湖畔,亭台里外,布满了清一色的竹椅,石桌上则是一色青花盖碗。茶客们或看书,或摆着龙门阵,还有打牌的牌客,就我一个看广场舞。茶馆各色人等,很有古代“曲晏密集,管弦嘈杂”的意味,不甚安静,却让人很舒服。好似,真正的天府!
饮过茶,我起身在茶馆四周转了一圈。
其实,好像回到了小的时候,老家的古树下也有这般闲适的生活。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大人也在大树之下品茗谈天。白驹过隙,那里大树早已不见了,同千秋一起变成了高楼,对了还稍等了一个厕所。闽南地界少有茶馆,大家客厅、店铺门口、甚至街道边上,哪里都能开始。茶馆似乎就多余了。虽然还是很随性,但是早就没有那种饮茶该有的淡定和品味。反倒是有了许多虚浮的讲究,泡上的,一定是号称价值千元的好茶,茶在杯里不住翻腾,品上一口,就知道有九百五十块都是吹牛。相比之下,茶馆里面的茶,没有那么多的标码,淡得多,却很有味道,那是成都的味道,也是生活的味道!
我很喜欢鹤鸣茶馆还有一个原因。
我以为一座城总要有那么些地方存留其文化的精髓,就好比即使一个整成宋慧乔的人,举手投足间,总还要有些细节表明你不是宋慧乔妈妈生的,你还是你。中国的城市像集体整容过一下,都一个脸式。那些所谓的文化景点有点刻意得像整容的人要拿整容前的照片向别人介绍自己。成都其实也是,春熙路上,熙熙攘攘,一面浮雕,几块青砖,无力地想告诉别人“咳,这是成都”。而其实,到那里走走,跟广州北京路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似乎是每一座城市的不自信,慌得很,明明是在这座城,别人却看不出这是哪座南京、哪座是杭州,这不是有些可笑吗?成都是幸运的,那些老式小公园中的茶馆还能让人寻到。鹤鸣茶馆,那种悠然、不理喧嚣的茶馆,在那里喝茶的人,在我看来正好是成都的不同。
百年鹤鸣,不止是百年之久,我更愿它能鸣得到九天之外,如《诗经》所言“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让更多的中国古城,还记得他们曾经是一座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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