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鱼

顾小沫从来不相信她的意中人是个会踩着七彩祥云来迎接自己的盖世英雄，她认为爱情不过是找个合适的人度过余生罢了，这种东西也真是可笑。

顾小沫合上电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穿上人字拖，起身去客厅为自己接水。饮水机里已经没有水了，皱眉，打开旁边的冰箱，空空如也。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心想着出门买点食物。披上外套，就这样出门了。

顾小沫走在街上，别人投来的惊异的目光，她也毫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嫌弃又厌恶，谁见过一个女孩子邋遢、不修边幅的走在公共场合呢？她也不在乎，她觉得，人生下来就是这样的，为什么要用化妆品把自己画成妖精似的，无人认出的样子？这种虚伪的人，才应该是人们所憎恨的。

正想着，已经来到了商场，不留意于琳琅满目的货架商品，直直向尽头的鱼市走去。冰冻的鱼瞪着鼓鼓的眼珠，仿佛不甘这样死去，时间一久，瞳孔凹下，看着也有几许可怕。鱼鳞都被生生刮去，残留的血迹融化了薄冰，闪烁着赤钻的光芒。卖鱼的老人，沈腰潘鬓，将终生献给卖鱼的事业，也不知他是否遗憾。

顾小沫没买那些鱼，而是挑了几条鱼苗，用塑料袋盛水并把鱼放进去。手指一勾，拎起就走。又买了一箱水和这星期的食物，结账后，没有走回家，而是去了小公园里。她把东西放在门口，请保安帮忙照看，自己拎着小鱼走到荷塘南畔。荷塘之中，溪水游鱼，色彩斑斓，青山绿水，菱花闪烁羞青铜。榆叶依依，柳色青青，桃花灼灼，芳草萋萋，玉树琼枝作烟萝。顾小沫被这景象迷住了，朦胧间，眼前出现一人的背影，落寞又深情，转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顾小沫吓得往后一退，头撞到了柱子上，疼得龇牙咧嘴。扶着柱子，颤颤巍巍直起身来。怎么又想起他了？顾小沫想。阳光明媚，微风袭来，卷起她的秀发，恍若金针银线共缠绵。

顾小沫很漂亮，不需粉黛胭脂，就已明眸皓齿。粉唇含笑，如画中人婷婷，朱颜惹人醉。红颜祸水，你将来会有祸的。唐小嫚说。唐小嫚是顾小沫的高中同学，宿友，从小到大的邻居，一直在一起玩耍，是顾小沫最好的朋友。她安静平和，性格与顾小沫完全相反，但她却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网球、溜冰滑雪，样样精通，体育一直保持在全校前三。而顾小沫却喜爱琴棋书画，特别是绘画，艺术节的活动一定让顾小沫承包，她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发展方向，也更加用功。

小沫，我喜欢陈宇。上课时，唐小嫚对她说。为什么要跟我说？顾小沫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因为陈宇喜欢你。她缓缓说道。顾小沫沉默了，她知道这件事情，全年级都知道。在这所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老师，高三五班叱咤风云的陈宇喜欢高一七班的顾小沫。

顾小沫记得，陈宇是在五月的一个下午表白的。前一天下课后，她往宿舍走去，途中遇见陈宇和他的几个哥们儿。陈宇被他们簇拥着，赶到顾小沫面前。她吓了一跳，想低头扭身就走。可是陈宇用手臂拦住了她，那群男生起哄的叫着，顾小沫害怕了，喊着放手并扭动着身子想要脱离。陈宇眼中划过一丝痛楚，紧接着放手让她跑掉。顾小沫还依稀听到那群人在背后发出啧啧的感叹声。第二天，陈宇托同班同学给顾小沫一张字条，上面明晃晃的写着“顾小沫我喜欢你”几个大字，是用正楷写的，她曾一时认为这是父亲的字体，眼神呆滞迷离。后来，学校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顾小沫成为了全校女生的劲敌。只有唐小嫚还依旧守在她身旁，给予她安慰。顾小沫何许人，能配上陈宇的喜欢？很快，这些人就把顾小沫所有历史扒出来了。顾小沫，16岁，生在北京，母亲早年病死，父亲是渔人，现在鱼市买鱼。群人一片唏嘘，原来顾小沫这么低贱，还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小姐。于是，一条条谣言就这么满布开来：顾小沫的父亲因抢劫蹲了监狱，母亲知道后得了精神病，撞墙而死，父亲出来后痛改事非，后来艰苦工作养大女儿；顾小沫的母亲趁父亲不在时虐待女儿，顾小沫受不了，便给母亲下农药，母亲便被毒死，而顾小沫谎称是病死……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可怕。顾小沫在这些谣言里坚强的活着，心灵上的打击使他她学习下降。班主任一次又一次的找过她，问她是不是因为陈宇，还告诫她不能早恋，谈恋爱了学习怎么办？顾小沫你一直是我眼中的好孩子，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误了前途。唐小嫚也不再理会顾小沫，也许是因为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吧，又或许她忍受不了和情敌是好友的滋味吧。顾小沫想着，成绩越来越糟糕。在一次模考失利后，班主任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她，说她早恋，破坏校风。顾小沫听见同桌幸灾乐祸的笑，后座的鄙视和旁边同学的厌恶。顾小沫渐渐萎靡不振，不仅学习成绩下降了，绘画也让别人给替换了。而那个人，正是传她谣言最为严重的林琪琪。林琪琪喜欢陈宇，陈宇打篮球时送水，休息时递毛巾，无微不至的关照陈宇。知道陈宇喜欢谁，当人恨不得掐死她，这人就是顾小沫。林琪琪恨顾小沫，她想毁灭她的一切，爱情、友情、甚至亲情。林琪琪狠毒至此，不止一次想让顾小沫失误并请求老师告诉顾小沫的父亲，想让他难过而伤身体。但是都没有机会。现在顾小沫模考失利，机会来了。老师，您看顾小沫成绩下滑这么严重，又早恋，是不是应该与家长沟通一下呢？林琪琪这样问老师。老师听取了林琪琪的建议，与顾小沫爸爸打了电话，说顾小沫早恋，心思不在学习上。当晚，顾小沫父亲赶到学校。他看着顾小沫独自一人走在林荫小径，直到顾小沫看见他为止。顾小沫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僵硬着，一张熟悉的脸充满憔悴，刀刻般的皱纹满布在脸上。爸爸…...顾小沫轻轻呼唤。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啊。顾鹰凄凉的说。顾鹰老了，鱼尾纹好似一条条鲜鱼游在他脸上。顾小沫又想到了鱼。

       顾小沫爱鱼，爱到痴迷。有时她看着鱼，好像看着那个自己，无力的挣扎，却毫无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