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阿兰·德波顿:
我想进一步谈谈悲观主义振奋人心的一面,谈谈怎样才能愉快地难过。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应当在书桌上放一个骷髅头(笑声)。骷髅头是中世纪室内装潢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张漂亮的红木桌子上少不了羽毛笔笔筒,同样也少不了骷髅头。
当你工作的时候,看到骷髅,就会想到“不久后我也会是这副德行”(笑声)。这样做不是出于绝望,而恰恰是为了集中精力关注最重要的事物。时刻想到死亡绝不会使人觉得生命毫无意义,只会敦促你调整自己的优先事项。 我们每个人都时刻生活在濒临死亡的边缘。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濒死体验。不过那些曾经真正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们都声称,从那以后有些事情的重要性大大提升,另一些事情的重要性则大大下降了。 后者包括别人对你的看法以及工作的某些方面。前者则包括你真心喜欢的人们对你的看法。对于死亡的思考是健康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另外在旅行的时候不妨有意游览一下废墟。古罗马与古希腊都留下了不少废墟。但是现代社会同样留下了许多废墟。在英格兰北部有去工业化的城镇,在莫哈维沙漠有安置退役飞机的坟场。眼看着现代文明分崩离析是很有益的体验,能够有效地打消我们自高自大的气焰。 我们生活在一个以人类成就为中心的世界里,人类成就整天摆在我们眼前。因此我们应当经常步入自然,步入历史,看一看时间留下的痕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在工作环境与社交环境当中,往往会有些纡尊降贵的人们让我们觉得自己很渺小。我倒是希望大家在真正宏大的事物面前感到渺小。永恒、时间、死亡,在这些事物面前感到渺小是很有益的。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当中的有些人才会热衷于攀登冰川,或者从飞机上俯瞰大地,或者在两极冰盖上漫游。如此巨大空旷的空间令我们感觉自己渺小得无以复加,并且能将我们从恶臭一般附着在身上的自高自大与自我中心主义当中解放出来。 此外你还可以发掘悲伤的艺术作品。假如你感到难过,那么不妨找一位描述悲伤的艺术家,不要找那些只会吵吵“生活真美好”的家伙。比方说去读一下叔本华的著作,读一下帕斯卡尔的著作,
尼采的话来说:
对于那些与我有任何羁绊的人,我祝你们经受苦难、孤寂、疾患、虐待、侮辱与病症。我愿我的朋友们不至于对于深切的自我厌恶、痛苦的自我怀疑以及难以忍受的一败涂地感到陌生。
如果你拒绝让你的悲伤压在身上,哪怕只有一个钟点的时光;假如你总是汲汲营营地试图提前避免或者推迟一切可能的苦痛;假如你认为苦痛是邪恶的,是可憎的,是理应消灭的,是异常变态的存在,那么你的心中显然窃据着舒适的宗教。你对幸福的理解多么浅薄啊,你这个贪图舒适且渺小的家伙!幸福与不幸乃是双生姐妹,要么一并成长,要么一起萎缩,就像你的处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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