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停到车库，李初晴翻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接通不到三秒，手机那端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在跟人通话么？她拿着手机靠在椅背上，耐心的等了十多分钟再拨过去，可仍在通话中。
她柳眉微皱，有点在意：他再跟谁通话？竟然聊了这么久。
挂掉电话继续等待，她翻出手机相册，里头储存的相片不多，可每一张都是胥庙音。童年、少年、青年，每个时期都有，皆是被苏沐风按头拍下的。反复地翻看几遍后，才退出界面，再次按下拨号键。
电话依旧在通话中。
李初晴顿了顿，心底浮起某种猜测。
“师姐，需要帮忙吗？”愣神之际，一个看守停车场的弟子见她迟迟未下车，担心有事过来询问。
李初晴掩下脸上的情绪，推开车门朝他温和一笑，“没事。”她走出几步后，忽然回头盯着弟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弟子迟疑片刻，又问：“师姐有事？”
“能把手机借我用用吗？”
“当然。”弟子赶紧掏出手机递给她。
“谢谢。”她着接过手机，输进胥庙音的号码。
这次电话接通了。
“……”李初晴脸色一暗，他果然将自己的号码屏蔽了。那边的人还没说话，她猛地挂断电话，然后递还给弟子。
“师姐？”
弟子接过手机，盯着她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胥庙音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山鬼跟块木头似的立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手机。
“怎么？有电话进来？”
男人摇摇头，没听懂电话是什么，胥庙音看他一眼，以为他只是好奇，便没再多问。
见他不理自己，君故又将视线重新粘回黑色的电话屏幕上，伸出食指等着，可这次等了半天却没动静。
它怎么还不响？
李大小姐不知，她与男人的第一次交锋，败得这样稀里糊涂。
隔天，胥庙音到书房找胥炎谈话，山鬼自然也跟着溜进去，杵在一旁当背景板。
胥炎端详他半天，对胥庙音说：“就让他这样跟着你也不妥，万一被不知情的人撞见，闹出乱子就不好了，还是给他安个身份好。”
“什么身份？”
“弟子、远房亲戚都行，哎，对了。”胥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给他取名了没有？”
“……”胥庙音沉默片刻，抬头看了眼站在身旁的男人，闷闷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就是捡个阿猫阿狗，这会儿也该有个名字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长心？这可是尊活着的神啊。”胥炎气得直翻白眼，“你赶紧给取个吧，毕竟是你给弄出来引回家的。”
“哦。”
取名。胥庙音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不在意别人叫什么，并且潜意识认为山鬼迟早会离开，所以一直没有取名的必要。可现在经老爷子这么一点，是觉得自己欠缺考虑，有那么点没把他当人看的意思。
他对上山鬼信任又单纯的视线，一时生出几许愧疚，再觉么着最近两人的相处，又发现给男人取名这个事儿，又似乎多了些别的意味。
名字，对人来说也许只是一个代号，可对神鬼讲却不单是这么回事儿。那是可召唤、可牵引的一种羁绊。
山鬼好歹是个神，取名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倒让他不得不郑重起来。
胥庙音将此事记下，准备去翻翻胥家那本、早已被束之高阁的取名典籍。
老爷子见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他商谈正事：“今天一大早，接到几通电话，说昨日参加宴会后返乡的门派，在路上遭遇了几起突袭，有多名弟子受伤。想来是因为六大世家结成道盟，把暗中的那些人逼急了，所以才想趁此时机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这些事怕是早有预谋，你看。”胥庙音闻言伸出手，手心幽光闪过，一颗珠子便出现在他掌中，正是那恶鬼的内丹，“这是从毛掌门葫芦里带出来的。”
“果然如此。”胥炎冷哼一声，随后又无奈摇头：“毛桐身在湘西，没想到那里竟也蛰伏着他们的人。”
“只怕还不止这些。”胥庙音取出之前存放内丹的木盒，将手中这颗放进去，沉默的看了好一阵，才将盖子合上。“从巫山之事到昨日张家大典，显然早有筹谋，恐怕在我们发现端倪之前，他们便早就布置好了。”
胥炎沉吟片刻，脑子里忽然闪过某种可能，脸色大变：“师兄的病也来得突然，莫不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胥庙音一脸洞悉。
老爷子盯着他，“你早就发现了？”
“张爷爷怕也早就猜到了。”张枫何等精明的一个人，能暗算他非常人能做到，“他不伸张，想必是知道张家出了内鬼，怕打草惊蛇。”
“难怪。”胥炎即刻明白过来，“难怪会指名让你去见他，你是唯一一个跟那些人交手后全身而退的，我们两家交好，除了你我，他也信不过旁人。”
说到最后几句，老爷子声音暗哑，嗓子干涸，他抄起紫砂壶嘬了两口，缓了缓，才压下心头的悲戚继续道：“我这几日会分别拜会各门各家，想办法肃清他们安插在我们之中的眼线。两日后，你跟随张家丧葬队去张家祖陵，设法将背后的人逮出来。”
胥庙音点头：“明白了。”
看着眼前沉着而无所畏惧的孙子，胥炎面上浮起一抹担忧：“张家的事，想是与那消失的邪门有关，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他起身从背后的书架翻出一本旧书：“我这儿有本邪门术法典记，你这这两天多看看，以备不时之需。”
“好。”胥庙音刚要伸手接过，一旁的男人就先他一步，将书捞进了怀里。
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我跟孙子说话呢，干什么呢这是？胥炎不满的瞪着他。
可男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胥庙音身上，对他的怒视毫无所觉，又或者是根本不在乎。
胥炎见状，暗道：怎么跟只狗似的。
转而又想起他的身份，又觉得这么想有点不尊重神，然后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胥庙音说：“你要不把他也带上吧，必要时也许能帮上忙。”
胥庙音抬头对上山鬼专注又粘人的视线，“……”
不带怕也是会跟上的吧。
山鬼见他看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便又贴近了些。
“……”胥庙音感受着臂膀上隔着衣料传过来的体温，抬手将人推开，对自家爱操心的老爷子说道：“你看他是能甩掉的样子吗？”
狗性。
“哈哈。”胥炎干笑，“这样挺好的，不过得给他安上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最好再将他身上的气息遮掩遮掩，以免别人起疑。”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就说是前来投靠的远房亲戚，收入门做了弟子。对了，宗祠密室里有块金木，无论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戴上跟常人没有两样，旁人难以察觉。过会你就到密室取来给他。”
这样总该万无一失了。胥炎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
胥庙音从老爷子书房出来，就带着山鬼去了宗祠密室，取老爷子所说的金木。两人来到祠堂门口，胥庙音推开门进去，可他身后的男人却在跟上来的一瞬，撞上一道无形的结界，被挡在了外头。
他闻声回头，见男人要硬冲结界，赶紧阻止，“别动，你就在这里等我。”
男人有些不甘心，却在看见胥庙音眼底的不容置疑后，收回脚乖乖站在一旁。
胥庙音多看了他两眼，确定他不会乱动之后才进屋。
胥家祠堂结构呈圆形，四周的墙壁层层叠叠摆放的全是先人的牌位，室内当中凹陷，设了个祭台，上面摆着个巨大的青铜鼎，里头的香火袅袅燃着，几百年从未间断。置放法物密室位于祭台正右侧，那里有个暗门，胥庙音走到祭台前，三跪九叩之后，才进密室取东西。
密室不大，二十平左右，由顶及地的置物架上堆满了东西，为了方便分类取物，每个木格前都挂了张小木牌，上头书写着物品的名称。胥庙音仔细的看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老爷子所说的金木，位于置物架最上层，他搬来脚踏，将布满灰尘的木盒子取下。却在低头下来时，不注意将手肘正对着的一个盒子扫落，只听得‘噼啪’一声，盒子被摔开，从里头滚出一个黑黝黝的物件。
他往盒子掉落的木格看去，上头的木牌用繁体写着‘聲蟲’两字。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盯着那个黑黝黝的小东西看了会儿，然后捡起来放进盒子里，与金木一同带了出去。
刚出祠堂，男人就凑了过来，差点撞上胥庙音。
他身量比胥庙音高出些许，呼吸喷在胥庙音脸上，带起一股暖潮。胥庙音微微皱眉将他推开两步，随后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他，转身合上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回屋之后，胥庙音将装有金木的盒子打开，取出里头的木头。金木指节大小，紫褐色，周身布满金色的木纹，形状被雕成似虎非虎的兽头，兽头上磨了个小孔。
他找出根黑色细绳穿过小孔，然后打了个结，对一旁的山鬼说道：“把头伸过来。”
男人伸过脑袋，胥庙音将金木挂在他脖子上，还体贴的替他把头发理了出来。
两人挨得很近，胥庙音垂着眼帘，睫毛显得更加浓密纤长，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这么想着，山鬼也这么做了。
他伸出手指，胥庙音察觉他的动作，一抬眼，柔韧的睫毛就像一把小刷子擦过他的指腹。
有些痒。
“你戳我眼睛做什么？”胥庙音十分的不解风情。
山鬼手回手，像是做错事一般，捏着胸前的兽头不说话。
胥庙音无语。他不过是问一句，又没有训人，装什么可怜？
金木在山鬼手中发出一阵白色光芒，有细微的波纹在空气中荡开，然后又迅速隐去。胥庙音回神，用灵识去探入山鬼体内，发现他的气息已与常人无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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