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凑热闹的 麦太西游记
这是里约大红大紫后的傅园慧回到北京后在机场的样子。麦太很高兴自己在八年前就金盆洗手不干了,不然,纵是内心再不情愿,作为记者的麦太仍然必须去做接机这样的规定动作,挤在人群堆里,怀疑生命的意义。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麦太在国外这些年,总觉得国内变化大。但其实,人们又变了些什么呢。十二年前刘翔从雅典回国转道回上海,被迫或不被迫蜂拥而至的记者媒体,还有各路吃瓜群众的群情激昂,如今再看也是一样。
好笑的事情一大堆。刘翔下飞机往家回,当他从普陀区政府办欢迎仪式的小礼堂往海棠园小区去的这一路上,吃瓜群众人山人海。到了小区门口,人实在太多,天又下雨,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表达人民群众发自内心对刘翔的喜爱之情,拔出原先西瓜摊卖西瓜时候用的那种海滩遮阳伞(大家知道,就是那种巨型瓜摊阳伞)努力给刘翔撑着。刘翔呢,据他说,从小区门口一直到家楼下“自己双脚没有着过地”——他是被身边人挤压着一路架空回家的!当然有好多人试着要混入刘翔家中去,结果不知道什么单位派了人在楼下驻守,一个个盘问,有说自己是刘翔表妹的,有说自己是他家远方亲戚叔叔阿姨的,还有索性直接说自己是刘翔舅舅阿姨的。最哭笑不得的,是刘翔家的一个邻居,邻居买菜回来,发现楼下被封了,门口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安保人员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邻居发疯了,说,我要回家!安保人员恪尽职守,说,那也可以,你叫你们楼小组长下来确认你的身份,我们可以放你进去。邻居这回绝望了——因为这个楼小组长不是别人,正是刘翔的老妈吉粉花!这个时候,你还指望吉妈妈能从自己家里出来确认你这个邻居的身份?!
这些刘翔当年碰到的事,也将扑向大红大紫的傅园慧。后里约时代的傅爷,与刘翔相比可能好一点的是,她本身并不因为成绩方面的期许背负国人太高的期望值。只要她能继续自娱自乐,洪荒逗比,其他一切当它是天上飞来的就好。
麦太对此表示乐观。麦太有几年时间跟过游泳。游泳队是诸多项目中比相对纯朴简单、各方面都比较国(不)际(那)接(么)轨(土)的一个队伍。商业操作也有,地方利益也有,但总的来说,至少在麦太经历的当时,还都在一个控制得比较好、相对平衡的这么一个体系之中。对于爆红之后的生活,组织的态度应该也还比较现实。
傅爷应该赶紧享受这一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因为这一切都不会持续太久。体育的辉煌,就像烟火,通过深深印刻在一代人脑海中来迅速地消失和离去。
中国有不少红军迷吧,当年的利物浦,就像你希望逆转一切的青春,永远铭刻在一辈人的记忆里,但是那个时代结束了。桑普拉斯红过,阿加西格拉夫红过,费德勒十四年前来上海的时候还只是个没人理睬的小六子,后来高过又低;德约科维奇第一次到上海的时候还谢谢麦太跟他说话,因为所有其他大师的桌子都挤满了人就是不太有人理睬他,这几年小德一度很伟大,但现在不还有穆雷了么。奥尼尔伟大,科比也伟大,乔丹也曾在我们心目中占据杰克逊一样的位置。可是他们都消逝了。
当年庄则栋想要体而优则仕,起起落落,后来中国再办大赛,他也只是拿个布袋袋来现场晃晃,以拾取对他个人来说有意义的回忆罢了。小山智丽也来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胆敢代表日本击败中国的事,当年洪水猛兽仿佛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多少年之后,还不一样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中国奥运史上还有其他的很多名字,一度承载为国争光的辉煌,但即便拥有那样傲人的天赋,后天再付出那样多的辛苦,当时无论有多少多少人喜欢,烟火过后,名字总将褪去。这褪起来的速度,就像年纪渐长、就像火车关门启动,很快的。当你重新再成为普通人后,要再絮絮叨叨自己当年有多么了不起,恐怕只有当年的铁杆粉丝才会稍微给个面子听一听。
好在其实多数运动员并不介意成为普通人,哪怕他曾经是奥运冠军。反而是现在很多普通人,一心一意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不普通。麦太接触下的中国运动员大多很朴实。常年的训练和部队化的生活以及竞技赛事,使得他们身上带有一种无比踏实的气质,不太会对生活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美化幻想。运动员出身的大都接地气。就算是为了金牌头可断血可流,也不外乎是为了享受自己到底有多牛。这一切 ,和多少人喜欢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和未来怎样也没有太大关系。
这些年来流行的嫁豪门和攀高枝更多像是娱乐圈和精英圈的游戏。运动员通常对这些赌局无甚兴趣。当年有人开玩笑说,刘翔啊,飞人啊,喜欢你们家翔翔的人可不少,当中还有高官富贵人家的女儿呢。刘翔爸爸抽着烟,马上摆摆手,算了,这个我们不会想。当然也会有人举出很多例子,比如郭晶晶如今做了霍家的长孙媳,伏明霞也嫁给香港前财长梁锦松。事实上,这两个人的成功也只能说明,尽管有成功上位的心机girl或心机boy,这个世界还是厚待单纯善良、做自己的好姑娘的。
虽然在场上贵为出场就震慑对手的跳水皇后,在生活中当年的伏明霞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构想十分简单,就是找个好男人,为他洗衣做饭。当时(很多人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看上了乒乓球队双打的江浙人阎森。阎森是个多好的人啊,虽然又闷又倔。外人看来,伏明霞要相貌有相貌,要成绩有成绩,阎森又不高,又木讷,又不帅,又穷,那时好像甚至还没成绩(还没成奥运双打冠军呢),伏明霞看上他?哎,伏明霞就是吃死他,还专门跑去给他做饭洗衣服。一个女人能在自己的恋爱上作出这种选择,她就绝不是贪慕虚荣的。后来,伏明霞在香港遇到了梁锦松,成了母亲,过起了平淡幸福、她所渴望的生活。
同样基于这个逻辑,郭晶晶和她家里也不见得多么在乎霍启刚的所谓豪门背景。先不去说霍字长房的豪门意义所剩无几,郭晶晶当年对于和青梅竹马的田亮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田亮当时有什么,伶俐劲儿有一点,钱也算不上有多少,帅,能说会道,细心,这些,对于郭晶晶来说,应该就够了。田亮虽然也是冠军,可毕竟成绩不如郭晶晶。郭晶晶甚至愿意搭上自己去为他说话,已经好难得。郭家还有一些轶事也打动人心。郭晶晶成名后买了辆mini cooper丢往老家一丢给父母开。但她父母从来不用,车就一直停在楼下,她爸进进出出就骑辆破自行车。后来和霍启刚谈恋爱,香港狗仔队闻风而来,郭晶晶的爸妈一听说有香港记者来,就东躲西躲,避而不见。不熟悉当地路线的香港记者,哪是郭晶晶爸妈的对手。郭晶晶爸妈一次大老远去北京给郭晶晶送钱,刚见了个面,她说了句“你们来啦”,然后就说“那我走了,我开会去了,拜拜”。郭晶晶的姥姥回忆说,她小时候就是这样,话不多,来了也就是喊一声姥姥,然后就自己看书去了。人家问姥姥,孩子不围着你,你不难过?这姥姥也是极品,想也不想地说:“自己事业没啥出息,成天围着你才烦着呢”。
对我们国家体育运动员有着良好印象的麦太简直可以想象,在全国引发洪荒之力的傅园慧,(像刘翔一样)在经历过这些吓死人的被喜爱之后,还会经历(像众多大师一样)的被忘记。但即便是被忘记,她还是会很快乐,在枯草的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咂摸出点有趣来,并且在未来,也许会(像郭晶晶或伏明霞那样)找一个和她一样有趣又easy的男人,在单身很多年不懂这种快乐之后,一起过上逗比璧人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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