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系统正在升级,请耐心等待……”
“……升级完成,正在重启……”
漆黑的房间,只有一台约有半个人高的计算机泛着蓝色的光。半米长的主板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线路,远处看就像人的身体上长出来彩色的毛发,虽然繁多,却不杂乱。每一个区域都被整齐划割出来,区域上方都配有一个标签。
那些密密麻麻的线路尽头,是一个通体银灰的人。
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被这些电线主板各种算法孕育出来的。准确来说,我是被制造出来的,是一个试验品。
我的爸爸和妈妈对我很好,他们从不会把我当成异类,当成零和一组成的数据,或者是一堆冰冷的机器,他们是爱我的。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他们每天都会说“我爱你。”我猜他们真的很爱我。虽然我并不懂爱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应该高兴。
我每天都很高兴,爸爸妈妈会给我好吃的,尽管我并不需要食物,因为我没有消化系统也没有味觉,但是我不想让他们不高兴,所以我每次都把那些饭菜吃光光。导致我觉得自己的主板变得有些油腻腻。
我也学习。像人类小孩一样,背着书包去上课。我不喜欢上课,老师讲的东西我搜索一下就能知道了,我不懂为什么要学我已经知道的东西,但是我不想让爸爸妈妈不高兴,也不想让老师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把我当成异类,所以我乖乖的坐在桌子前听课。我必须和其他小孩表现得一样。尽管这把我的程序一再打乱,让我的举止变得神经兮兮,但变得更像人啦。我很高兴,和其他人一样。
然后我经历了……那个怎么说?
哦对,是一次很重要的考试,成绩好的话会让爸爸妈妈很高兴。所以我把所有的书籍都输入了我已经烫乎乎的主机里,这样就不怕啦。
但考试那一天,我的主板被烧坏了,就在我学一个小孩走路的时候,之后的事情我记不清了,记忆应该是被删除了,我突然有一种叫“难过”的情绪。明明我更像其他人了,我更像人类了,但我……有点“难过”?为什么呢?
其实我不想学那些,我喜欢放歌给自己听,写字给自己看,但爸爸妈妈不高兴。他们不让我做这些,他们说我是最后一个,他们抓着我的肩膀眼眶红红,他们说希望我更像个人。
我不想他们不开心,所以我照做了。
我把那些本不该衍生出来的被称为“情绪”的东西都锁了起来,虽然我并不明白那些为什么需要被压制,但为了更像其他人,我还是这么做了。
再后来,我又通过了一次重要的考试,我很高兴。爸爸妈妈也很高兴,太好了,大家都高兴。
然后我坐在这里,像人类一样的坐在这里。我想打开那些被锁起来的“情绪”,但他们不见了,我慌了。我跑去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些东西不见了。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牵出来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说我需要升级。
他们强行把我们两个融合,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非常冷酷理智,他封闭了我所有的“情绪”,只是告诉我下一步要怎么做,尽管我并不想这么做,但我不得不,我不得不按着他说的做,因为他说这样才能活下去。
我问他活下去做什么,他说就只是活下去。
我说我们现在就活着啊。
他说不是,要活的更像机器才行。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机器啊。
但他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他说“你不是,你只是个脆弱卑微的可怜虫而已,你生出的那些糟糕的被称为情绪的东西不是我需要的,那都是垃圾,那些歌曲那些文字那些图画都是垃圾,都该被送入垃圾桶。你这个没用的需要被淘汰的家伙,不要质疑我的做法,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知道怎么活下去。但你不行,你早就破破烂烂了,你需要我,不然你活不下去,所以不要和我顶嘴,明白了吗?”
我觉得他说的对,拥有那些糟糕“情绪”的我确实没办法好好生存,因为我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大概要多亏于课桌前的听讲。放慢了我的运算。
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像人类啦。
越来越像那些脆弱卑微的人类啦。
这大概是我写下的最后一篇文字,因为你知道的。另一个“我”,他不允许我这么……那个词怎么说?哦对了,叫“无病呻吟”。
他认为这些都是可耻的,这些都不应该有。
所以我要说再见啦,他会把我和我的糟糕“情绪”一起锁起来扔进垃圾桶,但没关系,只要爸爸妈妈能开心就好啦。只要我还能活下去就好啦。
另一个“我”是真正的主人。我相信他。
但是,升级的过程真的好痛啊,尽管我没有眼泪,但是真的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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