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藏,那木纳尼峰的脚下。
一位身穿白色绒袄、头戴熊猫帽的年轻人走进了一家饰品店。
“这位帅哥,想买什么?”原本趴在桌上打盹的老板见有人光顾,旋即挺直腰板,露出一副谄媚的模样。
“我随便看看。”陈淼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在店内环顾一圈后,丁淼盯上了一条乳白色的狼牙项坠。那是一条做工精细的项坠,上面雕刻着一颗黑色狼头,栩栩而狰狞。
眼光老辣的老板当然没有看漏这条重要信息,说道:“哟,这位帅哥真是好眼力,这条狼牙项坠可是我们店的上等货,此外它还带有一个故事哩。”
“什么故事?”陈淼眉头一挑,兴趣盎然地问。
“大约在一百年前,有一群猎人约好了要上雪峰打猎,谁知那一次发生了意外。去的时候是五个人,却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但并不是空手而归。”
“带回来了一具狼的尸体?”陈淼顺势一问。
“一部分。一根足有半米长的狼牙。”老板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极其阴沉。
“半米长?”陈淼略微有些吃惊,按常理而言,狼牙的尺寸顶多有个六厘米长。倘若老板所言属实,这群猎人岂不是遇上了一匹修炼成精的野狼?
“千真万确,就是半米长。那时候这家店的老板还是我爹。他告诉我,当时那人浑身是血,前脚刚踏进店内便昏厥而倒,身后背着一黑色猎户背包,那根狼牙便躺在那包中。后来那人因失血过多而亡,我爹出于好心便把他给葬了,自然,如此罕见的狼牙也被我爹纳入囊中,再后来,我爹找到镇里的工匠,吩咐他把狼牙打磨锻造成一百份,以便摆在店内贩卖。几十年一晃而过,现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条咯。”
“如此说来,这狼牙项坠还真是稀罕物啊。对了老板,事后你爹有打听到那天雪峰上发生了什么吗?”陈淼一边端详狼牙项坠,一边追问。
“这个......还真没听他说过。”老板良久才回复。
“老板就这条了,多少钱?”陈淼懒得多想,索性从饰品墙上取下这条项坠。
“既然是最后一条了,便宜点卖你吧,五千。”老板露出了两颗被烟熏得泛黄的门牙,抬手做了个数字五的手势。
2
那木纳尼峰上。
飞雪漫天,似盐如瓣,天地间只剩得白茫茫的一片。陈淼孑然一身,背着一白色登山包,不疾不徐地走在这片一望无垠的雪地中,一条乳白色的狼牙项坠在他胸前不停摇晃。
“真贵,这老板也忒黑了点吧。等下,一百年前……他娘到底是多少岁生他的啊?”陈淼嘴上虽在喃喃抱怨,但一生以来钟情于雪的他早已乐开了花。
除了他爹娘,没人能想到,陈淼在这种随时可能遭遇暴风雪的季节登山只是为了赏雪。
自从陈淼呱呱坠地以来,他便对雪保持着几近病态般的喜爱。从摇篮到婴儿床,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他的腰间总会系着一个拳头般大、具有蓄电能力的冷冻瓶,瓶内躺着七片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雪花。当年算命先生说这娃命中缺雪,这辈子需随时与雪相伴,否则定有大难临头。起初陈淼的老爹半信半疑,但事关儿子性命,马虎不得,便特地为陈淼买了这样一“玩具”。三日后,下班回家的陈淼老爹见儿子正坐在摇篮中把玩“玩具”,儿子那副对“玩具”馋涎欲滴的模样令他老子恍然大悟,原来儿子命中缺雪是因为嗜雪成性。
对雪铸入过多爱意的陈淼难以再对周遭的事物打起太大兴趣,即便是女性。在陈淼眼中,女性不过是购物狂魔与延续人类生命的工具结合体,委实无趣,他宁可娶一雪人玩偶为妻子,也不愿与一俗物同床共枕、相依为命。不知从何时起,这等荒唐的想法已在他的脑中根深蒂固,以至于早该谈婚论嫁的陈淼从未谈过恋爱。
因为此事,他娘在家急得白头搔更短。心中不觉痛恨起上古时期的女娲,为什么她造人的材料是泥土,而不是雪花呢。
许久,一团阴霾聚集在纳木那尼峰的上空。寒风骤起,无形中形成了一股推力,撺掇陈淼继续前行。
陈淼不觉得冷,心里反倒生出炽烈的浴火,旋即从登山包中掏出照相机,记录这幕在城市中难以瞧见的景观。
突然间,一阵大风从陈淼的身后袭来,那风仿佛一位力大无穷的壮汉,把他撞飞了。陈淼在雪地上滚了两圈后才晃过神来。陈淼有些天然呆,却并不傻。察觉到天气逐渐变得恶劣后,他决定先找块地避避难。随后他站起身,重心不稳地向前走了两步。拾起相机,环顾四周,在一点钟方向瞅见了一个两人高的山洞。
蓬头垢面的陈淼躲进山洞,从背包中掏出几根可燃性材料,左手使劲挥了挥,逼仄阴暗的洞内便瞬间暖了起来。
听着洞外风雪夹杂的尖啸声,陈淼不觉一阵困意袭来,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未曾想,几十年来形影不离的“护身瓶”竟弄丢了。陈淼万分惊慌,他虽不相信算命先生那套虚无缥缈的说法,但对雪瓶的那份深切情感却是做不得假的,可脑中渴望离洞找回“护身瓶”的想法愈是强烈,精神愈是感到疲倦不堪,须臾间,洞壁上孱弱的人影已困倒在地。
雪下得更紧了。陈淼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他伸了个懒腰,朝洞口方向走了几步便愣住了。是的,眼前的那个生物差点又让他晕了过去。
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狼,体型硕大。两颗红灯笼般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嘴唇直颤的陈淼,它左边的瞳孔下方带有一道可爱的梅花印记,反倒令这张狰狞可怖的面孔少了几丝戾气。雪狼张大了嘴,呼吸声异常沉重,左右两颗最为突出的狼牙暴露在空气中。蓦地,陈淼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断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双腿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雪狼咕咚一声倒在了洞口。随后,使陈淼预料不到的事情再度发生了,雪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变化。毛发褪去、獠牙收缩、利爪圆润,那道惹眼的梅花印记化作了一颗泪痣。仅是眨眼间的功夫,躺在陈淼脚下的家伙不再是那匹骇人的雪狼,而是一位全身赤裸的妹子。陈淼上前一步,看着那张高鼻梁、瓜子脸的绝美容颜,心跳不由地漏了一拍。
3
不知又过了多久,陈淼在山洞中搭了一个篝火,并不旺盛的火舌在洞内闪烁,洞壁上悄悄多了一个身形消瘦的影子。
陈淼小心翼翼地给影子披上了一件棉袄后,再次陷入了恐慌。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状况。难得出来散散心赏赏雪。结果先是让黑心老板给坑了一笔,又撞上了暴风雪,还把护身雪瓶给弄丢了。还有这“妹子”是谁啊?大冬天的光着身子在雪山上玩人体艺术吗?不对不对,她就是刚才那只雪狼变的。那我干嘛要救她?我是有毛病吗?
陈淼此刻有些后悔,其次更害怕待会自己会变成狼妹妹的一顿美餐。
山洞中传来一声异常清晰的咳嗽声。
狼妹妹醒了。
陈淼明明坐在篝火旁,却全身哆嗦。
狼妹妹打了个哈欠,她感知到背后坐着一位年轻的人类。但她没有回头,反倒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狼妹妹盯着洞外的皑皑白雪发了一会呆,才开口说话:“谢谢你,善良的人类。”
一口标准而甜美的普通话。
陈淼有些惊讶,先前的恐惧感忽然消失了。但他还是难以理解,眼前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生物?
“你是谁?”
“我原是雪狼族的族长,一周前与木纳尼峰的雪神签订了契约,因而获得了一副年轻女人的身体。雪神还帮我取了个名字.......诺拉。”
“诺拉。”陈淼小声重复了一句。
“你现在可以帮我个小忙吗?”诺拉回头看向背对着她的陈淼。
“什么忙?”陈淼的语速极慢,他刚刚松懈的神经又绷紧了。
话音刚落,诺拉突然向陈淼扑去,她身上唯一的一件棉袄掉在了地上。
赤裸的诺拉把陈淼压在身下,陈淼的身体无法动弹,却发现诺拉的身体轻飘飘的,十分矛盾。
陈淼吓得闭上双眼,放弃了挣扎,心想死定了。狼妹妹肯定是在山上待太久,饿坏了。
陈淼的下嘴唇忽然一阵刺痛,显然是被咬破了一块皮。
下一秒,陈淼又感觉软绵绵的,一股又甜又咸的味道漫入鼻腔。
陈淼睁眼,看见狼妹妹正在不急不慢地吸吮他嘴唇里的鲜血。
这算接吻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诺拉的脖颈上原本留着一条四寸长的殷红豁口。在陈淼的帮助之下,豁口的颜色与深度渐渐变浅,最后竟奇迹般愈合了。
“感谢品尝,你的血...真鲜。”诺拉起身之前,调皮地伸出舌头,又舔了舔陈淼的嘴唇,好似一种特殊的补偿。
这狼妹子不会是想把我养肥了再吃吧?
“刚才没吓坏你吧。”诺拉拾起地上的棉袄,偷笑着说。
许久,陈淼才敢起身,又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不吃我了?”
诺拉没有答复,两颗圆溜溜的眸子瞥了一眼他胸前的狼牙项坠。
陈淼恍然大悟:“这狼牙是你的......?”
“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没有它,我也找不到你。”诺拉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伤感与愤怒。
陈淼知道她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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