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蛇对峙
图片来自网络绕过小木屋后,大概十米的样子,前面的路突然收窄,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还好我并不胖,还能微微跑动。
只是地势变化很快,一会头顶上垂下来一根石柱,一会脚底下有一个深坑,一会地势突然隆起,只留一个猫腰的空间……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变换身姿,汗珠子大颗大颗地往外渗,背心却觉得有寒气不停地往外冒,胃似乎也缩紧了,头昏昏沉沉的好像压了块石头。
可是我不想停下来,一是怕红色的小蛇追过来,二是不想再撞见什么恶心的鬼魅。
山洞幽长闭闷,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鼻尖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花香,让人精神一震。我抬眼望去,前面似乎有自然的光线透出。
我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往洞口冲过去,心想只要出了这洞,那些鬼魅害怕日光,应该就不会再出现了。
出了洞口,视野豁然开朗,刺眼的阳光投射过来,我不由地用手去挡。
好一会,才看清这是一处别致的院子,中间是白色的石桌石凳,石桌上摆着一个古铜色的棋盘和一壶茶,两个人正各端着一只单耳的淡绿茶杯,杯体有棕黑色的碎裂纹。
石桌旁边是一颗盛开的玉兰树,树冠散开,正好笼在了石桌上方。深灰色的枝桠上没有一片叶子,却缀满了白色的玉兰花,花叶舒展饱满,根部隐隐约约有些粉色,仿佛一朵朵盛放的莲花,清丽脱俗。
玉兰树底下是一片翠绿的草,草叶上露珠晶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草地上零星地布着些大小不一的黑石,怪石嶙峋,别有风趣。
几点红的黄的紫的小花,便从草叶中间、黑石缝里穿出,星星点点,弱质纤纤,全没有玉兰的雍容大气。
院子四周分布着白皑皑的假山,山上并无一物,假山里的石洞互相勾连,洞内白雾弥漫看不分明。只在石桌对面的假山里,留了一道枯藤灰的木栅栏门。
石桌旁的一男一女似乎正专心对弈,没有留意到从洞口冲出的我。
图片来自网络男的身穿天青色的长衫,留着三七分右偏的短碎发,四周的头发剃掉了,右边的斜刘海根根分明,有细碎的层次,左边的则直梳到鬓角。
女的头上挽着松散的小发髻,身穿月白色的蝉翼纱长旗袍,裙身细细地绣着雏菊,裙尾开叉到大腿处,一双圆润的白腿若隐若现。
我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瞅到那木栅栏门,便想着蹑手蹑脚溜出去算了。于是我踮起脚尖,猫着腰,打算迈步。
“不坐下来喝杯茶?看看我俩谁输谁赢?”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原来是天青色长衫的男子抬头说话了。眼神温润含蓄,透着诚意,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不算俊朗的脸上因为这丝笑,生出一份自然的亲切感。
背对着的女子微微转头,露出柔美的脸部曲线,蛾眉宛转,唇点樱桃,嘴角却是戏谑的弧度:“这是锦墨新抓的娘子?”男子眼底泛出似笑非笑,柔声应答:“有些单薄。”
我低头瞧瞧自己,腰间妈妈给绣的土蓝色绣花带子已经松散,随意地挂在粗布衬衫上。妈妈曾将腰带的一边,缝在了衬衫的腰上,所以没有完全脱落,可妈妈精心绣的彩色蝴蝶已经面目全非。
孔雀蓝的粗布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脏兮兮皱巴巴的。深蓝色裤子上的白色小波点已经基本看不见了,左边膝盖还破了一个洞,露出里面血红的皮肉来。
脚上的粗布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只,只留下右脚上一只灰扑扑的旧鞋子。
略显尴尬,我摸摸蓬乱的头发,顺手理了理松散的辫子,讪讪地朝他笑了笑。他却低下眼皮,沉沉地说:“还不过来坐。”一边不知哪里变出来一只黑色油亮的单耳茶杯,放在石桌一侧。
我哪里敢去坐,只说:“我是呼呼河边上的,晚上回家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山洞来了。所以,实在对不住不能陪二位喝茶了。我要赶着回家去,不然爸妈该着急了。”
“哈哈哈哈~”一阵尖锐的笑声响起,仿佛这是一个绝世笑话。月白色旗袍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眉如烟黛,目如点漆,却又缀着星星点点,鼻骨线条笔直,鼻头微微上翘,小巧可爱。
她满眼含笑,嘴角却微微下垂,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对天青色长衫的男子说:“青洛,她要回家~”然后又“咯咯咯”地掩嘴笑个不停。
“好了,你坐过来吧。”青洛没抬头看我,却转头看了一眼女子,“月娘,别逗她了。”月娘停住笑声,漫不经心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来喝。
我正打算再次表明自己要回家的愿望,青洛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放下,柔声对我说:“我们不害你,只是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我,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难为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忽然脸色一沉,敛去了嘴角一贯的笑,沉声道:“过来,坐下。”
图片来自网络我身不由己,慢慢地挪了过去,坐到石桌旁。
月娘不看我,把玩着她手中的茶杯。青洛却又换了一副柔和的面孔,低头吹茶杯里的茶叶。
良久,他才放下茶杯,抬头对我说:“从前有一对蛇夫妻,恩爱有加,共同修炼。有一天他们用蛇身在山林里修炼,被一个采药人撞上。采药人惊慌,便拿出身上带的雄黄,对着他们一通乱洒。”
“蛇夫妻受惊,被修为反噬,加上雄黄的药性,二人深受重伤,修为一破千里。蛇妻更是因为灵珠碎裂而亡,只留下腹中的遗腹子。”
青洛抬头看看我,又继续讲:“从此,蛇夫立誓要报杀妻之仇。并不断将人间的女子抓回来,做他的娘子。这些娘子,总是不久就死去了。蛇夫便将她们的灵魂留住,锁在你身后的山洞里,为后来的新娘照亮前面的路。”
“有些娘子会留下遗腹子,可是她们本身没有灵气可供体内的胎儿吸食,所以这些胎儿吸食一丁点可怜的人气,便从母体中出来,成为没有灵魂,七魄不全的婴尸,飘荡在山洞里。”
我听得后背发凉,青洛却讲得云淡风轻。
原来洞里面的灰色小孩儿,那么可怜。我突然想起小木屋的白色胖女孩,压抑住心中的恐惧,试探地问他:“那小木屋的女孩呢?”
青洛举茶不语。
月娘一边玩着棋盘里的白色棋子,一边幽幽地开口:“那是蛇妻腹中,其中的一个遗腹子。”
“蛇妻本来怀了龙凤双胎,因灵珠碎裂,体内残留的灵气只能够一个婴孩吸收长大。蛇夫见男胎强女胎弱,就将残留的灵气全部注入男胎体内,助他顺利诞生。”
“女胎因为没有灵气滋养,只得了些母体的血肉气息,有魄无魂,七魄不全,化作了白色的婴尸。蛇夫常用他取回来的那些娘子的血喂养,所以如今能长成孩童的模样。只是她不能见天日,只能日日躲在阴暗的山洞里。”
原来她是被舍弃的那个,我心里又隐隐约约升起一丝对她的同情。
图片来自网络“所以……”月娘提高声调,尖利而阴冷,“你,今天也会变成蛇夫的新娘。然后,成为山洞墙壁上的一缕火光。哈哈哈哈~”
她不可抑制地笑起来,美丽的脸上扭曲,眼睛里却似乎有淡淡的醋意。
我慌乱想要起身逃跑,一眼瞥见青洛似乎正怜惜地看着她。
手忙脚乱间,我不小心碰掉了青洛给我的黑色茶杯,茶杯落地并未碎裂,却发出玎珰的一声脆响。
月娘的笑声止住了,回神狠狠瞪着我,接着又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笑。
青洛缓缓起身,拂袖叹气离开了。
见他们不拦我,我急急忙忙朝着木栅栏门冲去,手刚刚拉到栅栏门的横条,一只古铜色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接着耳边响起诱惑的声音:“丫头,你不想救你的外公了?我说过,你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在混沌中闯过三关就可以了。如今,你已经过了三关。跟我去见你的外公吧,你很快就可以救他出去。他很想你。”
“好。”我木然地转身,随着那只握住我手腕的古铜色手,朝着山洞而去。
进入洞中,却不往里走,而是直接左拐进了一间宽大的洞室。那个人带着我来到洞室中间的圆形石台上,放我盘腿坐到石台中央。
突然感觉浑身一紧,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呼吸越发不畅。
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被一条灰色的白花锦蛇缠住,蛇身大约有三年小树的树身粗细。蛇背上有断续的黑色长条纹,从眼部开始,断断续续地蔓延下去。
“嘶嘶”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我闭眼挣扎,可是根本无法动弹。蛇头转到我眼前,蛇芯湿滑腥臭,不时地扫在我的脸上。我害怕地将脑袋往后缩,大喊救命。
“哈哈~”嘶哑的笑声响起,我睁眼一看,面前的蛇头不知何时变成了人头,正是我在迷雾中见到的那个古铜色黑斑脸的怪人。
“孙青言!十五年前我本打算杀你全家大小,报杀妻之仇。没想到你竟找了河神帮忙,躲过一劫。”
“如今,我便要夺你最爱的外孙女性命,用她的血喂养我的孩子。然后将你和她的魂魄永生永世禁锢,不得轮回,跟水儿一样的下场。”他声音越来越嘶哑,满腔的愤懑。
图片来自网络我只想摆脱他的控制,拼命地摇头挣扎。可是随着他的愤怒,蛇身越缠越紧,我胸腔里空气几乎殆尽,脑子又开始混沌起来。
突然,我感觉身上透不过气的压迫消失了,一缕冷冷的空气滑入鼻腔,我赶紧张嘴大口呼吸。
“嘶嘶”声又在耳边响起,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还在石台中间,赶紧往石台边爬去。
一条通体红色的小蛇拦住了我的去路,它立起上半身,昂着头对着我“嘶嘶”地吐蛇芯,一边还摇着脑袋,蛇眼里的瞳孔紧缩。
我又往后退,害怕它又来咬我。红色的小蛇却并不靠近,转过身往石台外望去。
我顺着它的眼光,看到石台不远处,有一青一灰两条大蛇正在对峙。
灰蛇背上有粗粗的黑色长条,断断续续地从眼后一直蔓延到中间的腹部,蛇头中间还有一块大的黑斑,正是刚才的白花锦蛇,它立起上半身,呲着蛇嘴,露出蛇牙,吐出长长的殷红蛇芯,不断“嘶嘶”地叫。
青蛇通体碧绿,也立起上半身,呲嘴露牙,吐着淡红色的蛇芯,嘶嘶地叫。这莫不是河神?我在心底揣测。
对峙良久,二蛇突然化成人形。一个是古铜色黑斑脸的怪人,一个是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河神。我在心里嘀咕:“受了这么多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你才来!”
“锦蛇,我知道你抓丫头是为报十五年前杀妻之仇。可如今她与我已经缔约,是我的奴仆,我已经许了她永生不死。所以,你不能杀她,也不能禁锢她的灵魂,她的灵魂只属于我。”河神淡淡地说。
“河神,你本是仙,不该干预我们妖族的事情。十五年前我本可以报仇,被你打伤,只好回山修养。如今你又要来拦我?”锦蛇愤愤地说。
“十五年前我为报恩,不得已为之。这么多年来,你夺人间女子为新娘,用她们喂养你的孩子,我从未干涉。你利用阴阳两界的连接处,生造了一个口袋世界,偷吸人间前往阴间的灵魂,让那些灵魂不能转世为生。我又何尝干涉过你!”河神明显对锦蛇的所作所为不满。
“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你的那些陈年往事,也可以好好数一数了。装什么正人君子!”锦蛇开始反咬。
“如今,丫头已是我河神的人,你不得动她。”河神恢复云淡风轻。转头对我和红色小蛇挥挥手,示意我们离开。
我赶紧跟着红色小蛇溜下石台,跟着河神往外走。只留下锦蛇在原地暴走:“你!你!你护得了她,难道还护得了她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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