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时光与我们（五）
文/胖胖小鱼儿
第五章
陈逝到达纸工厂时，看到江南正捧着一个医药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时已经接近晚上10点，城市的灯光使得这个破败的地方渲染上了一丝丝温暖的光芒。
陈逝感到自己的心头热了一下，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好像劳累了一天的工作者终于回到家里的样子。陈逝听到江南如往常般温柔的声音：“陈逝，欢迎回来。”
陈逝不知道江南为什么这么说，毕竟江南也是因为自己才刚刚赶来的并不是一直呆在这里，但这话语让陈逝觉得很舒服。
陈逝将脚踏车停在一旁，“嗯，我回来了。”这样说完陈逝又觉得太过矫情了，于是面颊一下子热了起来。现在陈逝全身都暖洋洋的，就好像在冬日的好天气里尽情享受阳光一般。
陈逝听到江南还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在抱怨陈逝又受了一身的伤，但江南的声音就好像雪一样在阳光下一下子化开了，她越加听不清楚，在之后陈逝不得不陷入了昏迷。
陈逝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2点，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即便是夜晚也灯火辉煌。借着灯光陈逝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这个时候陈逝忍不住想笑，因为她发现江南的包扎技术越来越好了。
陈逝开始在微弱的光线里寻找江南的身影，却很快发现这个小丫头就躺在自己身边陷入了睡眠。江南原本就是一个过分漂亮的女生，此刻又有淡淡的柔和光线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就更显得柔美自然。
于是陈逝突然迫切地想要看看江南的眼睛，但她又不忍心将江南叫醒。在这样一个夜晚里陈逝就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她在想自己为何会和江南这样漂亮富有的小姐扯上关系，她在想自己是否会给江南的人生染上污点，她在想江南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地方显得多么的突兀，最后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江南那死一般的眼神。
想到这里陈逝突然感到有股寒意闯进自己的心间，陈逝把自己的身子朝着江南靠近了一点，似乎这样就会得到对方的温度。她在心里暗自发誓：“陈逝啊陈逝！你绝对不能让别人欺负江南！江南会永远是个快乐纯洁的大小姐！”
这样想着，陈逝觉得自己安心多了。她向着江南凑近，果然，江南手上的疤痕还在，即便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却还是留下来淡淡的粉色痕迹。陈逝又开始觉得有些自责了。
她想起那一天，莽撞的自己提着一把小得有些好笑的水果刀走向被欺负的江南。她看到江南的眼睛因为自己的来到闪烁了一下，随即那伙人（大约5个）都一齐向自己投来了挑衅的目光。陈逝笑了一下，她并没有伤害混混中的任何一人，她知道仅凭自己之力是不可能战胜他们的。
陈逝的目光很果决，她快速地走向江南，在那伙人还未动手之前用刀一下子插进了江南的手臂。陈逝忘不了江南那时惊愕却很快释然的表情，她甚至看到江南笑了一下，样子甜美得让人看不出她的手臂上正插着一把刀子。
陈逝带着仇恨的语气开始说道：“臭婊子就是你勾引我男人，我非杀了你！”
大概是陈逝对颜晓的仇恨原本就遍布全身，使得她此刻的话语和表情都真切而冰冷。
那伙混混似乎被陈逝的举动惊呆了，还不知该如何应对便又听到陈逝冷漠的话语：“这一刀我要插进你的心脏，让你不得好死！”
即便那伙混混卑劣而猥琐却仍知道杀人之罪的可怕，他们甚至妄图阻止，但陈逝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就在他们的眼前，陈逝将刀子从江南手臂上拔出一下子插进了江南的心脏。
陈逝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疯婆子！要死！”
然后有人首先慌乱的跑走，接着他们像是乱了分寸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用着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几乎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这里就仅剩下陈逝和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南。
陈逝从江南身上起来，她手中的刀正不偏不倚地插在江南手臂与身体的夹缝处。这个时候江南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流出了不少的血，陈逝以为江南会因此对自己怀有畏惧。但显然江南没有。
此时的江南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温柔如水的光芒，这种眼神在今后的每一天似乎都存在在江南的面孔之上，陈逝不知道于江南而言她是从那一刻才获得生命的。
江南静悄悄地躺在地板上，陈逝看到她的眼角有眼泪滴落。陈逝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想过该如何哄一个哭泣的女孩，并且不知为何在人生中陈逝第一次有些慌乱了。
然后她听到江南坚定而执着的声音：“请……请你一定要和我做朋友！”
江南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她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胳膊。曾经黑暗的遭遇让江南十分恐惧他人的触摸，于是睡梦中的她几乎想要尖叫。
但江南知道，她是无法真正叫出声来的，她明白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忍耐，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这场噩梦离去。很快的，江南确实苏醒了起来，而入眼的第一个画面便是正仔细看着自己的陈逝。
江南看到陈逝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将身子收了回去，她听见陈逝用一贯的语调说着：“抱歉，吵醒你了。”
江南笑了起来，嘴角扬的很高。陈逝问她：“你笑什么？”
江南说：“想笑就笑咯！”说完江南笑得更开心了。
但陈逝却没有办法感到开心，她像是有些郁闷般的转过身去，余光却不自觉停留在江南胳膊上那粉色的痕迹上。半响，陈逝终于开口：“江南，你怪我吗？”
江南有些不解地看着陈逝，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怪你啊！”江南说。
陈逝的眼神暗淡了几分，但江南很快又自顾自的说道：“你啊！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隔天差五就弄得一身伤！”说到这里江南伸出手指点着陈逝的脑门，继续说道：“知不知道医药箱也是很重的，有没有想过天天搬来搬去的人的辛苦啊！我都快变成一个专职小护士了……”
这时倒是换做陈逝笑了起来，陈逝觉得江南现在的样子像极一个真正的母亲的样子。这时陈逝的身体又温暖了起来，似乎在江南身边她便可以接收到那种一直期盼却无从寻找的母爱。
陈逝想起了颜晓，在陈逝的记忆里颜晓也并非一直都是现在这副淫乱凶暴的样子，颜晓也曾是一个如江南般温柔可爱的母亲。陈逝在脑海里一点点勾勒出颜晓年轻时候的样子，很快陈逝便下了一跳，她有些震惊地看向江南。
江南被陈逝的样子给弄糊涂了，悻悻地问道：“陈逝你不会被我骂傻了吧！”
陈逝想说我确实是傻了，彼时她才真正发现江南的样子与颜晓年轻时十分相似。也是这时陈逝才知道自己为何在初次遇到江南时那样希望能够看到对方眼中洋溢出光彩。陈逝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依旧是爱着颜晓的，她只是一直在抗争妄图忘掉自己对颜晓的爱，而江南就是她逃避这种心理煎熬的一种方式。
江南伸手在陈逝的眼前晃了晃，现在她已经感到有些害怕了，毕竟陈逝在来之前受了很多伤，而自己也只不过是随意给她包扎了一下，江南看着陈逝头上的绷带，她很担心陈逝脑袋上的伤是否严重。
陈逝终于反应过来，她安抚般地笑了一下，然后用很低的音量说道：“我只是想起了颜晓。”
江南并没有接上陈逝的话，因为她知道颜晓在陈逝的心中原本就是一个禁忌。聪明如江南，她自然知道这时最好的选择就是静静地聆听。
果然，陈逝很快便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呐，江南。你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小时候颜晓经常给我讲这个故事，美丽的小美人鱼爱上了王子并甘心为他献出了生命，而王子甚至不知道她才是救她的那个人，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娶了别的女人。”陈逝很想问问江南，她是否认为小美人鱼的做法是值得的呢?但陈逝并没有问出口，因为江南的样子实在太像那时的母亲了，陈逝害怕江南的答案亦与母亲相同。
“但……我想如果我是小美人鱼的话，我也是愿意的呢！”江南像是看出了陈逝的疑惑般开口：“我想如果是为了珍贵的人而牺牲，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江南看到陈逝的眼睛有些红了，这是她认识陈逝以来第一次看到陈逝露出脆弱的样子，但那脆弱中似乎隐匿着某种安心与快乐。
陈逝说：“也是呢！”
江南不知道，在陈逝的父亲抛弃她和颜晓之后，颜晓就再也没有讲过这个故事了。而最后一次讲这个故事时，颜晓摔破了家里所有的东西，破裂的碎片陷入陈逝赤裸的脚底，她恶狠狠地看着尚还年幼的陈逝说：“小美人鱼就是个傻子！感情根本不值得相信！感情只会产生像你一样的累赘！”从那时开始颜晓似乎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打开过心房，当然也包括她的亲生女儿陈逝。
江南还想听陈逝说些什么，但陈逝却长久地沉默了起来，许久她听到陈逝有些沙哑的声音：“江南，你不是一直问我，你究竟算不算我的朋友吗？”
江南愣了一下，心里却慌张了起来，因为即便陈逝已经默许了她的存在却始终没有承认过将她当作朋友。江南知道想要打开陈逝的心扉就与让自己获得反抗的勇气一样困难，但江南不着急，她一直等待着期待着。
“那你……”
“不是。”陈逝果断地回答。
江南的眼睛暗淡了。
陈逝站起身来，背对着江南站在正对着纸工厂大门的位置，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缓慢地说道：“江南，你于我，或许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吧……”
此时陈逝的声音十分微弱，但江南却听得十分真切。她们都没再说话，但同样的是两个女生的眼睛都湿润了起来，当然她们也都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眼里的泪珠。
——呐！陈逝，我知道的，只有我知道你的痛苦，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江南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呐！江南，谢谢你带给我的温暖，我会保护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变得和我一样。陈逝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远处，黎明的光线已经渐渐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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