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文穿过学校打满了黄沙补丁的主道,道上行走的同学们对着他指点着,你觉得身上爬满了虫子,燥得他浑身难受,他狼狈地窜回到宿舍,切切私语的同学们看到他回来了,突然都停下了说话声,探照灯般扫过他的身体,他凉快的如赤裸着身体,一股尿意冲天而起,他夹紧大腿,挪着叉开的小腿跑到了厕所,站在水泥板腾空搭出的尿池上,拉开腰带,一阵快意淋漓让他从美梦中惊了起来,两腿四周湿漉漉的灌满了寒风。看了看用麻纸糊着的窗户,黑沉沉的。李小文只得叹了口气,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把裤头扔到地下,赤条条地从被子的侧面钻了进去。
他走在洒满阳光的土路上,这条到学校的土路每天他都用脚去丈量两次,两条车辙在反射出亮亮的光,车辙锁住了土路,土路在车辙中向前延伸。他的情绪就像尿湿的被子,湿漉漉的阴沉像要从脸上流下,一块青黑色的石头,一直在他的脚下滚动,他狠不得自己也变成这块顽石,永远躺在路中,任由路人踢踏。
星期五放学前老黑板在课堂上布置了星期一下午的捐赠会,点名让李小文在会上作为爱捐学生发表感言,同学们都盯着他,身上的疮疤被目光刺得鲜血淋淋,他狠不得将头伸入课桌洞内,当时就想,如果自己有一副乌龟壳多好,将头藏在壳内就好了。
来到学校时正好八点,第一节课是老黑板的语文课,老黑板叫李海办,李小文他们班的班主任,同学们根据李老师名字的谐音,在课下同学间称他为李黑板,今天讲到了高尔基的《海燕》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李黑板富有情感的朗颂着这首散文诗,李小文狠不得将头塞入书洞中,他不想引起李黑板的注意,以防他提起下午发言的事情,他害怕的事偏偏又发生了,李黑板读罢课文后,让同学们自己朗颂,他便直接到到了李小文的座位。李小文看着他向自己走了,心中的忐忑变成了脑门的充血,头中轰隆隆的作响。
他梦到自己就是那块路上的顽石,他本来是山,突然有一天山崩塌了一角,落到了山下,他从山体上碎落成一块没有凌角的顽石。后来来了一群人,将那些有凌角的石头砌成了石墙和石渠,剩下的碎石堆集在山脚下,经受着风刀霜矢的千锤百炼,后来有人把他们从山脚运了出来,做为路基铺在路上,终天有一天,路基在车马的碾圧中,没有凌角的顽石脱离了路基,变成了路上的一块顽石,任马踏人踢雨打冰冻,他感觉自己没有思维,赤裸在这个世界中,被路人们踢着东游西荡,突然有一天,一个小孩子看着顽石表面被踢出的疤痕,用稚嫩的小手擦干了顽石上的尘土,把它放在了护路基的石墙内,他成了墙的一部分,慢慢地被融入了路基的土中,在它的身上长出了草,牢牢地守护着道路。
李小文醒来了,他躺在炕上,被子的一角盖在他的身上,阳光照在窗户那黑乌乌的麻纸上,显示着许多不一样的图案,被子中部那块尿湿的地方,已经被他的体温蒸成了半干,今天是星期一,下午的捐赠会还得发言,他的屁股像刺了针,从被中钻出来,不顾赤裸的身体,跳下地快速地穿上了衣服,背着书背急匆匆地沿着大路向学校奔去,那块陪伴他多少天的顽石不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