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他将她从死人堆里抱出来,当时她满脸污秽,头发凌乱,衣衫早被血污晕染。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她,跑进医馆。郎中却说她已经没救了,无须再医。
他不信,他要帮她找到城里最好的医馆。一路颠簸,一路打听,她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潮湿了眼帘。她艰难地睁开双眼,见自己正趴在一个青衫少年身上,他乌发高挽,脖颈上流淌着汗。
终于,他找到了城中最好的医馆。朦朦胧胧中,她感到少年走近她,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你有救了!”少年那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潮湿而温暖。
月余时间,她身体渐好,少年也要回京城。她无依无靠恳求少年带她回京,少年思虑再三,最后以路途遥远拒绝了她。
再见她时,她一袭男装,清丽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乌黑的发丝一半高束,一半散落耳边。她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少年的心瞬时变软,便允她以书僮身份相伴。
一路上,她眉飞色舞,东扯西拉,给寂寞的行程多了几分悠闲,连清冷的少年都有了笑脸。
少年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回到府中,恳求母亲允她长伴,母亲见她聪明伶俐便欣然同意。
少年甚是宠她,好吃的,好喝的,都会给她留足一份。还常常教她读书习字,骑马打猎,他们形影不离,出入成双。
转眼之间,五年过去。青葱少年长成了翩翩公子,懵懂少女变得风姿卓然。
再与友人相聚,她仍长侍左右,朋友讥笑公子有断袖之嫌。她面红耳赤,退在一边;公子却云淡风轻,勾唇一笑。
公子对她管束越来越严,不许她去这,不许她去哪。还常常对她大呼小叫,一会儿叫她端茶送水,一会又会她捶腿捏脚,弄得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次,公子竟狡黠地调侃道:“清风,你干脆恢复女儿身吧?”
恢复女儿身,谈何容易,她思忖。她自从八岁入府,再也不敢在人前提起自己是女子,她怕老夫人把她从公子身边赶跑,更怕府里嘴多眼杂,惹来是非。
这些年,为了能长伴公子左右,她变得越来越听话,越来越乖巧。她为掩饰身体变化,将自己胸前的浑圆缠了一圈又一圈,又将自己俏丽的脸蛋用雀斑遮掩;她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话,她故意将步子迈出豪壮气势。后来,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男是女。
一日,公子告诉她,自己心仪上了一位杨家女儿。她的心陡然跌入谷底,泪水在眸中荡起涟漪,她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不久,她便見到了那位杨家女儿。那女子唇红齿白,眉山如黛,一根玉簪绾起三千青丝,端庄而秀丽,犹如坠入人间的仙子。
她黯然神伤,自己无身份,无家事,就连一张姣好的脸都不敢人前显示,怎能与那位女子相比。她无奈叹息,悄悄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公子和那女子私语。
忽然,一道眩目的寒光闪过。她看见,杨家女儿背负的袖中有半截刀柄露出。
她大惊失色,跌跌撞撞朝公子奔去。说是迟那是快,她刚扑到公子怀里,锋利的刀尖“噗嗤”一声没入她的身体里,痛楚瞬间蔓延,血染红她的薄衫,如妖艳的花瓣般绽放。
“清风,清风”公子扶着她下落的身体大叫道。
“你明知她是你亲妺妹,为何还要杀她?”他面若寒霜厉声质问。
“她不杀你为父母报仇,却甘愿被你利用,我没有她这样的妹妹。”杨家女儿怒目以对,愤愤叫嚣。
公子气急,拔剑而出,剑锋出鞘,气势难挡;铿锵之声,震飞鹊凤。须臾之间,杨家女儿便轰然倒地,颈腕处还有一道细细的伤。
落日余晖,映照着清风那张惨白的脸,血染红了她大半边衣裳,她呼吸微弱,只想将公子眉眼铭刻在心上。
“对不起,清风,是你父亲与叛贼勾结,才惹来杀身之祸,我父亲只是公事公办。这次,我只想引你姐姐出现。”公子满脸悲伤,愧疚万分。
“公子,我知道,我不怪你。”她虛弱的声音恍惚飘然。
“清风,你真傻!”
“公子,我只想守着你,一世安然。”
她贪婪地望着他,痛苦的眸光里都是依恋。
“公子,你能抱抱我吗?”
她无力的伸出臂腕,公子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公子的怀抱真温暖,她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青衫少年背着她寻遍医馆,那急促的喘气声,那“啪啪”的敲门声,在耳边越飘越远,思绪越来越淡,慢慢的眸光中沒了焦点。
公子撕心的呼唤,仍未能唤来她半分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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