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

老妈子是一个人的外号。注意，这个“妈”字一定要读第三声，这样才能读出那种侉味。因为她得到这个外号并不是说她是做牛做马的老妈（第一声）子，而是因为她是又老又丑的老妈（第三声）子。

猛一听，你会不会认为这是个侮辱人的外号啊？可是她自己也是笑着认可的。因为她就是又老又丑。

实际上她年龄并不大，四十五六岁，但是从她年轻时别人就这么喊她。她实在是太丑了。她整个人都是圆的。圆圆的肉脸，脸上还有横肉，圆圆的肉鼻子，小三角眼，；腿细背宽，胸很大，可是肚子更大。我并不是外貌协会的，但是必须承认，她确实丑，丑到你会不好意思接着看第二眼。

这么丑的人，居然是做美容卖健康产品的，确切地说，是卖完美的。她是我同事的朋友，我因为要做刮痧而熟悉了她。

说实话，第一眼看过去，她，实在不适合做这一行。但是她刮痧手法很好，力道透骨。

慢慢地开始了解她。

她原先是个卖菜的，除了卖菜，就是泡在麻将馆里打麻将。

我问她，怎么就决定不卖菜而去卖完美了呢？

她说：“不喜欢整天张家长李家短的瞎聊，正好碰上我的老师，就入行了。”她的老师是个东北人，是淮南地区总代理。老师挣得多，会得也多，能说会道，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视为偶像。

我心里有个问题，实在不好问出口：就这形象，适合做直销么？人家卖安利的，卖玫琳凯的，都是人越美，卖得越多啊！但是她不需要我问，径自回答“我靠学习来增强我的能力。”确实，她经常出去学习。实际上她很穷，穷到她的那一帮朋友出去吃饭从不要她掏份子钱，可是出去学习她很舍得，挣十个能拿出七个出去学习，美容，保健，养身，啥都学，如饥似渴。其余两个用来给自己和老母亲买产品吃，一个用来吃饭。

生活中其他的花费呢？前夫负责。前夫是矿工，很爱她。她丑，她不能生育都没嫌弃她，为了迫使她不要做直销，离婚了。但是最后也只是形式上的离婚而已。

直销的魅力就那么大么？一家人都反对，还要坚持？都做了五六年了，也没挣着钱，倒是整天忙个不停。她说：“我原先可自卑了。现在虽然还没挣着钱，可是我变了。”

是的，丑还是丑，可是会穿衣服了。紧身衣，小短裙，高跟鞋，外面披一件长长的外套，描上眉画上口红，胸口一挺，那种自信还真不再像个卖菜的，有了那么点职业味；原先卖菜，抽烟的沙哑声音改不掉了，现在学会了低低地把声调压下来，也有了些柔柔的女人味；做了那么久，手底下也有很多下线了，给他们上起课来，从一开始三句话吓得忘掉两句半到如今的滔滔不绝，就是和我们聊天，养身知识，心灵鸡汤也是随口就来。

难得可贵的是，自己花大代价出去学的东西，完全可以无私地和伙伴们分享，有人愿意学，她就愿意教；她的按摩手法好，别人有需要，只要她有时间，随叫随到。“我愿意帮助别人解决问题，我特别有成就感。你看，是我让别人这么美，给她带来健康。”她说，“别看我现在没挣着钱，我以后肯定可以。房子会有的，车也会有的。”

只有一个毛病没改掉，抽烟。她可以忍，等干完活，才一个人找个背静的窗口，披着披肩，开着窗，默默地抽上一支。

我得承认，我才从她手里买了一堆保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