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

接到一个案件，说是倔强老头闹离婚。

女儿一边哭一边求助，要求法庭帮助。

我给女方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她似乎奄奄一息，说她在医院里，身体不好，说一句、哭十声。

我挂了电话，安排同事帮忙接受。

太忙了，真的没有时间听家长里短。

那就安排专门负责家长里短的同事接待吧。

同事打了好多通电话终于把一家三口约过来了。

老头气呼呼地抱怨：她给我做了二十多年的饭，做了二十多年的面，没有一顿是我满意的。

我们惊呼：给你做了二十多年的饭？

再看阿姨。

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委屈的说不出话，只是结结巴巴，

我们知道，那是表示不同意。想解释，可是，陷在情绪里的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们看看她点点头，安抚她，

阿姨，我知道你有不一样的想法，你有很多话要说，我们都懂，等下给你时间。

阿姨瞬间放心了许多。

老头子继续抱怨：我一看到她就烦，家里乱七八糟，菜梗很老了也舍不得扔掉，一直说让她少放盐她不听……

这些就是要起诉离婚的理由吗？

我和同事愕然。

也许老头子不会表达，我感觉，他扯来扯去的意思都是在说：他不爱眼前这个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任劳任怨的老婆婆。

因为，如果男人爱一个女人，他会为她做饭，会讨好她，会为她做很多事情，只为了让她开心，而此时，他也是满足的。

我的一个朋友的爸爸就是如此。看到她的妈妈就横眉冷对，无论怎么服侍他，永远是这不好、那不好，老婆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后面，他遇到了最爱，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四川女人，他可以为她洗衣做饭，为她离婚，为她学习电脑，风里来雨里去接送她。

就像老婆为他做的一样。

最后，他抛下老婆要和年轻漂亮的四川女人结婚，因为，四川女人说了一句话：你要过来四川陪我、照顾我。

离开那天，天下着大雨，五十岁的爸爸说了要离开后，没有拿伞就准备出门。

娘俩含着泪跟在后面，半头银丝的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住爸爸的大腿，哀求他不要走，还有两个孩子应该怎么办？她撑不下去！

她也冲出来，哀求爸爸不要走。

爸爸短暂的挣扎了一会儿，说：“我一看到你就烦，如果不是有两个孩子，我早就和你离婚了！我不能再委屈自己了！”

妈妈哀求道：“我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孩子我看着，家务事我全部做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求求你不要离婚，不要拆散这个家！我们不能没有你！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什么都答应你！”

听到这里，爸爸反而更心烦！

把被她抱住的左腿用力一蹬，把妈妈甩在地上，冲进了大雨里。

朋友永远记得那一幕。

从此以后，爸爸十年没有回来过。

他起诉离婚后，和四川女人生活在一起，生了一儿一女。他每天早出晚归，累得不亦乐乎。

最后，十年后，四川女人说不喜欢他了。要他把在四川和深圳的五套房子全部留下，留给孩子，他就全部照做了。

当然，十年后，六十岁的爸爸又回来了。

妈妈一声不吭，又开始保姆模式，任劳任怨。

没过一年，爸爸又爱上了一个年轻二十岁的女孩子，他把所有的积蓄砸进去，随她的心愿，开了几家花店。

妈妈常常会去花店看他，给他送饭。

妈妈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不敢骂他，她怕，她只敢追在他屁股后面默默哀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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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们生活中都能过见到这么一两位老妈子？卑微到尘埃里。她们没有力量反击命运和生活，她们会有很多托词和借口、为了孩子、为了老人、老公人还不错……等等等

她们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恐惧。

不是出于爱，而是被传统文化狠狠教训后的结果。

当然，她们也没有被好好的爱过。

也没有见过爱的样子。

不过，可喜的是，我有那么几个来访者，她们是从这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女士，不会爱、不懂爱。经过一些风雨、得到爱、失去爱以后，她们已经看到母亲的厄运在自己身上重复，她们开始有意识地逃脱出来。

首先是诚惶诚恐地结束了一段暗无天日的关系，因为她们重复着母亲的模式，所以没有得到老公的尊重，换来的是老公的抛弃。

经过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后，她们开始走上自我反省之路。

以前对妈妈的叮嘱和思想照单全收，现在开始推开妈妈，接受新的思潮和观念。

她们把妈妈的叮嘱放到了箱底，因为这些不再适用于现代生活。

她们努力跳出妈妈对自己的影响，开始独立思考，开始了新生活的试探。

她们首先是经济上独立起来，工作上站稳脚跟，取得跟男士一样的经济地位，从而保证自己的话语权、自尊有一定的基础。

她们尝试和男士用新的沟通方式来沟通，除了鼓励、赞美以外，还有发自内心的欣赏。

效果立竿见影，她们马上就收获到了男士的尊重和平等的邀约。

这是她们以前不敢想象的。

和哭哭啼啼的老妈子访谈结束时，眼看老妈子都快七十岁了，老是说，上了五十岁的年纪的人，咨询效果就不好。改变她们的思想观念很难。

我们遂对着他们三十多岁的女儿说：“你老妈就是一辈子任劳任怨过了头，从现在开始，要为了自己而活，你给她另外租一套房子，有空就带她出去玩、出去浪、把日子过得特别精彩，不要管这个闹别扭的老头子，他要闹就让他闹好了，反正他一年半载离不了婚的。”

老妈子一听，眼泪就下来了：“我们在一起四五十年了，我扔不下他，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无论到哪里，无论有没有跟我在一起，无论我们有没有离婚，我都要照顾他，我都不离开他。”

女儿一听急了说：“你就是把他宠过头了，他把自己当皇帝了呢。现在你不宠他了，宠你自己，知道不？为你自己活。明天开始搬到我这里来，让他一个人吃快餐，看他快活、倔强多久。”

老妈子一听：“”不行吧！我离开了，他就只能天天吃快餐！他这年纪了，吃快餐会吃坏身体的。”

“”吃坏了，就好啊，到时候又还不是你来照顾他，他就摆脱不了你啦，他一个人过不下去，不就回来了吗？”

老妈子哭笑不得，最后还是把他们一家三口送走了。

希望他们明年不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