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回湖北老家陪父母过年,动身时,穿的是一件紫色长风衣。
没有带其它厚实的外套,自认为一件长款风衣就够了。一来,我向来都不是那么怕冷的,带多了反而是累赘;二来,风衣比较薄,穿在身上显得飘逸,飘逸的另一个意思,说到底,就是美丽。
女子为了美丽,通常是什么出格的事都做得出来的。
何况,我也没有出格到哪里,不过是一件风衣,又不是没有穿衣。
既然只带了一件风衣,那就必须树立不怕冷的勇气,所以,我往身体里层一件件缚上秋衣之后,又卸了系在背后的蝴蝶结腰带,扣子一颗颗扣紧,又将腰带系在腰围前端。出门前,跺了跺脚板,挺了挺身体,哪怕冒了寒意,打了寒噤,我依然义无反顾地走街串巷,一会儿到东,一会儿向西。
我想找一间好一点的商店,因为好一点的商店才比较容易淘得我想要的东西。
我在街头巷尾穿过来又蹿过去,空中飘起了雨丝便又多了一份寒意。当我发觉湖北的冬天要比广东冷得多时,我这时才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只带回一件薄风衣。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因为手冷,便只得将双手插入风衣口袋。所幸,薄薄的风衣还有两个比较深的口袋,这又正中我的下怀。你知道,抵御寒流不是主要目的,主人的真正用意,不过是为了摆个酷装个逼。
所以我其实冷得浑身发抖,却非要孤注一掷地高昂着头,就这样别别扭扭,却歪打正着来到一间旧商店门口。
年关的商店很热闹,我跟着人流慢慢往里走,紧接着然后,我就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脏乎乎的纸花朵中央,堆满了琳琅的糖果。
我东挑西拣选了一些柔软的糖果,装入袋子之后,走到前台去买单。
柜台小姑娘问我是用微信还是现金,我也不知该用微信还是现金,只是双手下意识地在口袋里一抓,发现里头刚好有一张百元现金,于是抽出来给她找零。
我这时才赫然发现,原来我的风衣是这样方便,薄是薄了点,但也不至于把我冻死,充其量只是将脸颊冻紫。现成的口袋不但可以插入两只手十根手指,还可以在里面放入几张零钱钞票。零钱随用随取,而不必在包包里翻来翻去。
这个便利差点没把我乐死,于是收了小票和零钱,连同十几块零钱和五根手指,一并洒脱地插入口袋,然后另一只手提了购物袋,便趾高气扬走出了商店。
而当我回到家中,掏出糖果交于我的老母亲,如我所料,她果然高兴得合不拢嘴,形如一个六岁的小孩,于是为表现对我的礼尚往来,她找出了一件旧棉袄,那是我年轻时在家中穿过的。比起风衣,棉袄的抗寒能力肯定要强得多。
她担心我会冷,勒令我即刻穿上。
虽然我还想继续保持风度,无奈已冷得嘴唇乌青双手冰凉,于是乖乖就范。
棉袄穿上身果然暖和,以至我穿上身后便再也舍不得脱,一直穿着它度完湖北的隆冬,于是换下来的风衣再也没有着落,便让它一直在皮箱里搁着。
春节过后,我从湖北返回惠州,陪我一起走过旅程的,还有两个硕大的皮箱,我的行李都装在里面,当然,也包括那件风衣。
回到惠州,天气很快回暖,而南方本身气温较高,即便是一款薄风衣,我也觉得没必要再穿它,它便一直虔诚地压着箱底,直到今年深冬来临。
我感到温度让我冷清到无以抵赖之时,我想起了它,于是将它取出来披在身上,既为风度也为温度,但其实更主要的还是为了摆酷。
但摆酷就得有模有样!所以当我重又穿上它时,我继续将两只手分别插入两边的口袋。我双手插着口袋装模作样,却在摩擦中,听到一种纸质东西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当我掏出来一看,我得到的东西让我禁不住欣喜若狂:那正是那一张去年冬天在湖北乡下小商店里的购物小票,与它相拥过了一季冬眠的,还有两张十元钱的现金大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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