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当初的芽儿
九.吹尽狂沙始到金
早晨的云深村，雾气腾腾，群山潦雾。初来乍到的人，还以为自己来到仙界了呢。
从八点左右就开始热起来了，到了中午便烈日炎炎，酷热不堪。但即使是这般烈日，也没能把有理想有目标的人的斗志热化。
六月的云深村，当走乡村的路两旁看到一片一片金黄金黄的稻谷田、看到弯着腰的稻谷苗时，你就会知道云深村的居民是多么勤劳的了。
正午了，王建国刚从玉米地回来。他弯曲的身体，走几步就休息一下，即使如此仍然坚持每天下地劳作。云深村的老人们都这样，不是没有人赡养他们，只是他们已经停不下来了。大概是在老祖宗的那些勤劳节俭的传统都被很好地传承了下来。
也许是累了，他缓缓地走到那个老榕树下，坐在椅子上休息。村里的老人们劳作归来都喜欢坐在那棵老榕树下，他们或休息或聊天或把路过的后生拉过来“以往事教育他们”。老人们年纪很大了，记忆模糊。但有些事，是他们此生难以忘记的。除了下雨，他们每天都会聚在那里，聊他们当年的那些难事。寒来暑往，聚在那里的老人越来越少，但他们只聊一件事，也不会觉得说多了或腻。好像他们今天说了，并不会记得他们有说过似的。
“云深村遭遇劫难，只要还在村子里，都不可避免地被殃及到。那时，尽管村民们如何辛勤地日日劳作，却不能解决温饱问题。往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每晚都饿得睡不着觉。家里人比较多的，就不得不走家串亲戚去借粮食。可那时，谁家粮食都不宽裕，能借到半袋米糠就很感激了”。林家的后生听多了，也有些感同身受，毕竟林家曾经遭过劫难，还险些因此灭门。
“现在的年轻人啊，是最幸福也是最不懂得珍惜的一代啊。不愁吃穿，餐餐有鱼有肉，可还挑三拣四的，甚至还浪费粮食。唉，真应该让他们体验体验吃米糠啃树皮的日子，好让他们知道今天的好生活是来之不易”，即使牙齿掉得只剩两颗门牙了，却依旧看不惯某些后生们的矫情。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呐，如今咱们国家富强昌盛，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后生们是时代的宠儿，从小被娇惯了，他们追求更高的生活物质质量也是正常的呀。再说了，后生有追求，国家才有进步，民族才有希望啊”。这个白发苍苍的李卫国总是喜欢发表一些相反的言辞，以表他是那个世代，为数不多读过书的人、到了今天仍然能跟上时代发展的人。
“又是六月了，看到田里沉甸甸的稻谷，以往的那些心酸劳累，现在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了”，吴占军从容不迫地说道。
吴占军被云深村村民称为“最看得开的人”，无论得失或生离死别在他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是浮云。村里传言他是参过军打过丈的人，亲眼目睹数千战友在一夜之间阵亡。就像苏轼写的：今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他如今的境界，用俩字概括，“自然”。
“哎，老林，你家…小明回…来了，应该…是高考…考完…了，我孙女…应该…也快…回来了”，快九十岁的车治中磕磕巴巴地说道。车老把这句话说完，看他的面部表情，好像是把五官的力气的用上了似的。
正午更炎热了，各家“家长”也陆续来把各自的老“小孩”领回家吃午饭了。
“爷爷，该回家吃饭了”，向明搀扶着林家栋说道。
林家栋生在林家最困难的时代，但也读过几年书。当年有人请林家栋到村里的小学教书，但他去教了几个月，因微薄的工资不足以养活家里的数口人，便辞职回家种田了。已经耕作有五十余秋了，而今是已经八十有余了，依然耕耘不止。因此，向明的奶奶，陈铁凤常说林家当年没有风水。
“小明啊，考得如何呀，有些把握吗？林家今年可否有望再添一个大学生呀”，林家栋期待地问道，嘴角微微一笑。
“爷爷您先别问这个，大学肯定是能上的，是不是好的大学而已，反正过几天就知道了”，向明只知道他考完了，也仅仅是考完了而已，他现在很放松，没有任何压力。
经过了两个学期的辛苦努力，终于，向明的第二次高考结束了。考前一个星期，学校在高三教学楼的两根大柱子那挂了两条横幅：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为了一次完整的备战高考，不仅老师辛苦，学生们到了后期也是筋疲力尽。心理素质稍差的同学，早已自暴自弃。
“向明，还有两天就考试了，你紧张吗？”，婉晴问道。她看起来有些焦虑，已经看不下书，题也不想刷了。
“还好啦，毕竟是第二次高考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不管怎样，我们都认真努力过了，吹尽狂沙始到“今”，终于要结束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向明一边说一边给她来了一个摸头杀，婉晴措不及防，揍了向明一拳。
“那之后，你想去那读大学啊？”。
“我想出省去比较远的地方读，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呀，我觉得现在我们不要想太多，保持心情不要有太大的波动，更不要绷得太紧，就像琴姐说的，这几天吃好睡好就行”。
“是是是，向明说得都是对的，那你就去远远的读吧，不要回来了，反正我就在本省读，不想离家太远，那以后我们就相望于江湖了吧”。
“哪有，不要生气嘛，来日方长，更何况出去读书而已，又没说不会回来了，以后肯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前提是你也想见我”。
“谁想见你，想得美，你还是不要回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哈哈哈，婉晴你真可爱，好了好了，以后的事都说不定，且行且珍惜吧”。
后天就要考试了，大家的心不免会有些急躁，很多人都已经学不下去了，都恨不得马上就开考，赶紧结束这令人觉得压抑的高三。虽然向明看山去表面很平静，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躁动不安的。
有时候，你觉得难过的日子，咬咬牙，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
“明天终于开始考试了，我们淘了两个学期的沙子，能不能淘到金，就看接下来的明后天了”，唐曙南在熄灯前念叨着。
“能不能看到或淘到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终于到“今”了”，向明说道。
哈哈哈～～～～
“睡觉吧，不管能不能睡着，都别说话，养精蓄锐，明天好大展拳脚”，宿舍长一声令下，330宿舍马上安静睡觉了。
表面太平静了，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呀。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奏。
据说每年高考的那两天都会下雨，即使天不下雨也要人工下雨，但向明复读的那年高考却没有下雨。
高考那天，没下雨，闷热难当。琴姐指挥学生按时上车，准备去考场，忙里忙外。流的汗，就没停过。
望着教学楼那两条横幅，“吹尽狂沙始到金”，琴姐也不禁感叹道：“终于到今天终于要结束今年的高考了，可把我累死了”。
好像每个人都倾向把“吹尽狂沙始到金”的那个“金”字，看成“今”字。因为不管结果是不是“金榜题名”，都后“今榜题名”的。
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你过往是如何艰辛萌芽，他们大多数是看你“今天”的成果论事而已。
考完那天晚上，校长允许宿舍不熄灯，让学生彻夜长聊。向明和杨婉晴几个人，偷溜出去买了一打雪花回来，在操场上喝着酒，畅所欲言。往日的心力交瘁，在那个夜晚瞬间烟消云散。
刘禹锡在他的《杂曲歌辞.浪淘沙》中写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是啊，吹尽狂沙始到“今”。不管结果如何，那晚他们不会问如何如何，反正它就在那里，过些天就能知道了。所有人都选择暂时忘掉此刻前的事，只是选择欢送“高三或高四”。在教室、在操场不能尽兴，回到宿舍，有的人与他或她煲一夜电话粥，或彻夜打游戏或室友之间畅想未来。
那晚，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快乐。婉晴一向滴酒不沾，但在那一夜，她喝醉了。之后她胡言乱语，大叫了一声：“啊～～～，今天终于结束了，我好累好想睡上三天三夜”，之后还说了一些似真似假的话。大家都喝了些酒，因此没人太在意婉晴说的话，只当她是发泄往日积存的压力。之后向明看喝醉了，就送婉晴到女生宿舍然后叫她室友下来扶她上去了。
之后向明回宿舍同周凌晞聊了几个小时的电话，连向明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累得顶不住，睡着了。
向明看着自己当年高考后的写下的那些记录，回首过往，我不禁感慨良多。
为理想向前冲，冲着冲着，之后发现自己原来都是向“钱”冲。身边的人都说，读书本来就是向“钱”冲。话粗理不粗，世俗如此罢了。只是自身还心存反感，还不能接受而已。
当初的芽儿，没有什么是容易的，都是以“汗水”日日精心呵呵，才发芽的。芽儿刚从泥土迸发来到这个世上时，它是天真无邪的，没有被世俗侵染。只是用以浇灌它的“汗水”早已被世俗侵染不堪。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尘世间，风沙弥漫，迎风而上者，多被风沙侵蚀，掩盖。顺风而下者，称谓为中庸之道，却也需风沙中走过。
呵呵，千淘万漉虽辛苦，黄沙吹不尽今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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