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明
2002年小学毕业后,我去了县里(现在已改为区)读书。这当时在村里,是很荣耀的事。
家乡的西边有一所初中,那是镇里唯一一所初中,周边的村儿、屯儿都要到镇里来读初中。我有幸出生在镇里,如果在镇里读初中,是很方便的,不必像他们一样每天“通勤”。
小学5年时间里我一直是班长,老师来时喊起立的那种,牛得不得了。当然成绩也不错,始终在前5名。这也是父母对我去县里读书给予厚望的原因。
5年级刚开学时父母就开始酝酿着这个计划,我在家里隐约会听到他俩的谈话。
母:“孩子上初中时叫他到县里上学吧,教学条件和师资力量相对好一些。”
父:好的。
父亲不善言辞,家里一些事都是母亲拿主意,父亲只负责行或是双手赞成。父亲是小学毕业,母亲是初中毕业。
看来多多读书总是好的。
我的前半生母亲说过,等我上初中时就给我买个传呼,也就是风靡一时的BB机。电影《乘风破浪》中年轻的徐正太屯了一箱子BB机,留做以后发财用,可见这件电子设备那时有多么火爆。
实际上,2002年BB机在与移动电话的对抗中已经“苟延残喘”,只是我这个土包子不知道而已。当然,这是后话。
我暗自窃喜,每天心里都在诉说着渴望,头脑中无数次演绎了当传呼机标志性的音乐响起,我镇定自若地拿出来默默地瞄了一眼后又大方地放回口袋时的姿态。甚至痴迷到做梦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笑醒。
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来临,
所以从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在做梦。每天上课无论老师讲的是二元一次方程还是平面几何又或者是某篇课文的中心思想等等,我一概没听。
人偷过的懒总有一天会变成打自己的巴掌,每天做梦的后果是成绩一落千丈,如果说前4年我这个班长还算让人服气的话,最后一年那就是有名无实。
由于做了一年的白日梦,5年级的毕业考试自然是不理想。人总是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来形容一个人在外部条件不好时凭借自身的努力最终取得一定成绩。
而到了我,这句话应该改成“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看到我的成绩不好,母亲气得“火冒三丈”。使出了她的绝招-掐大腿里子(东北话:大腿内侧)。
疼得我哭天喊地,当时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成绩考成这样,还有脸要BB机,一切免谈。
我完美地把“黄粱一梦”的文字版,转换成了视频版。成绩就是那个叫转换器的东西。
BB机没有了,好在还能到县里上学,算是为暗淡的结业典礼增添了一抹彩色。
不过,这抹彩色也在到了县里后转变成了黑白。
我的前半生县里的初中,每个学生都要佩戴名牌,上面有照片、姓名、班级等基本信息。我不知道是为了管理方便还是为了抓人方便。
县里的同学都是彩色的照片,而我却是黑白的,对,黑!白!的!
每次站到队伍中我总是最好认的那个,胸前的照片就暴露了一切。
村上春树说:“自己少年时代始终为一些事自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可谓特殊存在,别人理直气壮地拥有的东西自己却没有。”
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只差一张彩色照片。那我就把照片翻过来。
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有一种重要的东西我没有-没有知识。
人家城里的孩子从小便接触《四大名著》《孙子兵法》,部分诗词张口就来。反观我嘞,从小便与泥巴为舞,同野鸡作伴。
我顿时觉得自己像刘姥姥一样看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稀奇。
都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一起跑,我便落在了后面。
心理学中有句话:“想知道一个人自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他掩饰什么;想知道一个人的内心缺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他炫耀什么”。
我知道肚子里缺少墨水,没想着炫耀,可这下炫耀大了。数学老师有叫人到黑板做题的习惯。一次数学课上,老师叫四个同学到黑板做题。
四个人,只有一人做错。
“这道题是谁做的?”老师问。
我站了起来。
不成想老师接着说:“就长这德行啊!”
紧接着起来的是同学的哄笑。当时,我那黑白照片一样白的脸刷就红了。
这下头像变成彩色的了。
那节数学课我是站着“听”完的,只是耳朵在听,心里却在想:“多多读书真的是好的。”
当时没周围没接触过从事心理相关职业的人,当然,如果有,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去。
再后来听说中国联通不再经营BB机业务,也就意味着BB机以后只能看时间用。我觉得我的心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
读书受挫再加上美梦破碎,我从此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鹤立鸡群”。连班主任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独来独往。
说我独来独往,记得那时候有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初中四年,是我最灰暗的四年,我并没有像人家形容的那样出生牛犊那样不怕虎。
我成了虎,后来想想,当时是真虎。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四年,到中考时便傻了眼。
我的前半生当时县里一共有3所高中,分别是三中、六中、九中。初中班主任经常说一句话是:“人分三六九等。”
看数字就知道,数字越靠前的肯定,学校肯定越好。一中的都是学霸,叫“学场”;六中高不成,低不就是“情场”;九中就是所有初中时每个班后几十名的聚集地。
刚到一个学校,每个学校的人彼此谁也不服。我是大哥你小弟,我喝一口你干了,为了推推搡搡的事经常打架斗殴,所以叫“战场”。
我从不害怕考试,考试有什么好怕的,我怕的是发表成绩!
中考那年我打了300多分,如果正常分配得话,肯定是去“战场”了。
这么巧?我就是那第“九等”人。
后来父母找了一个大哥的舅舅拿主意,这个舅舅的哥哥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
舅舅一听说他外甥的弟弟要去“战场”,岂敢疏忽,顾不上家里的地,扔下锄头紧忙赶到六中去找校长说情。花了几千元钱,可总算是留下了。
办完手续后,母亲转过头对我说:“终于能到六中上学了!”那感觉像是小女孩得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玩具似的,嘴里诉说着她的喜悦。
“好好学习就是给家里省钱。”在那一刻我认同了这句话。
多多读书,确实是好的!
当我认为升入高中就会好了的时候,谁成想,一个阶段的结束,总会是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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