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雨，西绿

漫步在杨公堤的时候，我一度怀疑自己踏入异境。

还是早上，行人不多，车辆匆匆驶过没有声响。四周环境用一种安静的姿态接纳了我。前夜刚下过雨，迷迷蒙蒙的水汽飘散了一整晚，灯光下的西湖影影绰绰。这一天是阴天，远处湖水的尽头和天分不清彼此，只是一片灰白。风卷过西湖的浩淼，携带层层雾气袭来，鼻息凉润。我走得小心，青石板湿滑，每走一步都要低头看看下一步。于是我开始注意到这石板路。一块块的方形石料嵌在一起，它们和这方水的天地从此有了交集。石板虽有凹凸，但凸处分明已向凹陷处靠拢：是西湖的常年浸润吧，是行人步步的磨合。石板间的缝隙流过雨水，经年累月地冲刷出它的平滑，冲刷几多游人的浪漫情思。

抬头便是四月的绿逼视着我。一个女子含情地将她心爱的人比作人间四月天，该是何等的赞美。三月的绿稍显嫩，并且尚有些许生命未来得及苏醒，行走山水总觉自己太心急；五月的绿已经彻底了，日头照在身上更会觉得热，没有几步就要找荫处躲避阳光。而四月呢，没有少一分也没有多一点，正正好地显示了美，绿的灿烂绿的无邪。这绿因为时候尚早而可以被我们接受，没有天气原因的打扰可以尽情阅遍。这一次在杨公堤边带着雾气，仿佛满世界的绿色被水浸湿，颜料一样铺散开来，吸入的空气都是绿的，绿色的水汽轻轻地就飘进心里。单看一株，有新生的嫩绿有成熟的绿有已望尽西湖的墨绿，片片不同浓度的绿叶最有资格告诉人们西湖究竟有多美春意到底有多深。而周围那么多的树那么多的草，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的绿奏出了春天的最强音。

还是想说说这西湖雨。雨水浇透了文人的笔墨，雨丝缠绕住怨女的期盼，千年中无数个他们走过小桥堤岸，在屋檐下一望无言，总有淅沥雨声曾陪过。西湖历来是雅士们的集结地，湖光山色两相好催生了不计其数的轶闻与诗词，这绵软的江南之地用它潮润的雨打湿了宣纸，以至于文章图画都温柔清丽。东海的宽广走过钱塘江的气势最后来到西湖便陡增秀气，那些雄壮威武都被雷峰塔镇住，向北只投去一瞥，西湖就在这少了粗犷的雨中兀自美丽起来。我假想毛毛雨飘在西湖。雨丝如帘如幕，无形的手拉着它向四面八方开启舞台，印象派的西湖就一笔一划地画在心中。不必撑伞，把偶尔的一次淋雨贡献给西湖，同时感受天上的水和人间天堂的水的交汇，毫无保留赠与我。白墙青瓦的建筑隐在雨中，渐渐成了海市蜃楼，不经意间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沉静又喧闹，只有在雨中能体会，在西湖雨中就是享受了。

这是多年前春游西湖的场景。现在想来更觉得它像个梦，杨公堤边所见实属惊异，西湖把烟雨朦胧和无边绿意的美感呈现的淋漓尽致而欲说还休。我珍藏这雨和雨后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