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战国时期推行改革的诸侯国不少,因推行改革而历史留名的政治家也不少,但是像赵武灵王这样,君王主动要求改革,且要按照居住在蛮夷之地的胡人的制度、服饰进行改革,却仅此一人。
无论是什么时候,改革面临的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必定会面临着原利益集团的反抗甚至反扑,轻者以言语相劝或者“据理力争“,重者则会发动各种政变,拼出姓名,维护本集团利益。所以,改革不是请客吃饭。
赵武灵王的改革也遇到了阻力,对于立志改革的政治家,这些都是预料之内的,这次他遇到的是一个“忠臣“的反对。
赵造这位聪明绝顶的大臣,在开口规劝之前,先表了自己的忠心:“隐忠不竭,奸之属也。以私诬国,贼之类也。犯奸者身死,贼国者族宗。此两者,先圣之明刑,臣下之大罪也。臣虽愚,愿尽其忠,无遁其死(隐藏忠心不表露,这是奸邪的行为。因私心而误国,这是乱臣贼子的行为。奸邪的应当被处死,误国的应当被灭族。这两者,是先王明确规定的刑罚,也是臣子的大罪啊。我虽然愚钝,但是愿尽忠心,即使冒着死罪也要说)。”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以死谏言啊,赵武灵王赶紧表示:竭意不讳,忠也。上无蔽言,明也。忠不辟危,明不距人,子其言乎(畅所欲言,不加避讳,这是忠诚之士啊。君主不阻拦臣下发表意见,这才是明君。忠臣不避危险,明君不拒绝别人的意见,你直说吧)!”就算已经猜到赵造要说的内容,赵武灵王为了他的“忠”和自己的“明”,也要让赵造说。如果当时赵武灵王说一句:“如果你想劝阻我改革,就不要说了。”我们就看不到赵武灵王对于是否沿袭古制的见解了。
“臣闻之:‘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俗而动。’因民而教者,不劳而成功;据俗而动者,虑径而易见也。今王易初不循俗,胡服不顾世,非所以教民而成礼也。且服奇者志淫,俗辟者乱民。是以莅国者不袭奇辟之服,中国不近蛮夷之行,所以教民而成礼者也。且循法无过,修礼无邪,臣愿王之图之(我听说:‘圣人不改变百姓而进行教诲,有智慧的人不改变习俗来教化他们。’顺着民心去教诲的,可以达到不烦劳而可获得成功的功效;尊重习俗而教化百姓的,轻车熟路,非常方便。如今大王改变原有的做法,罔顾习俗,改穿胡服而不顾及社会上的议论,这可不是在教导百姓遵守礼制啊。更何况服装奇异的人,心意放荡,而且习俗怪僻的地方,往往民心混乱。所以历来治理国家的人,不主张穿怪僻的服装,中原地区不仿效蛮夷的不开化行为,因为这样才是教导百姓遵守礼制啊。并且遵循原有办法,没有什么过错,继续奉行传统制度,不会偏离正道,我希望大王仔细考虑)。”
赵造的这番话也是有理有据,先是引用圣人之言,然后说明目前百姓的习惯,从道德和习俗两方面为自己作证,接下来就算贬低胡人,贬低胡人的服饰,继而谈到胡服会影响老百姓的道德,影响国家的安危,最好的结尾呢,也不是生硬的要求赵武灵王一定不能改变,而是委婉的表达让他仔细考虑。这样的结尾也算是为自己的“生”,留了一条后路。
面对这样表忠心又言辞没有那么激烈的臣子,赵武灵王的回答也是丝丝入扣:“古今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古今的习俗本不相同,为什么一定要效法古代?历代帝王互不相袭,为什么一定要遵循古代的礼制?”
“伏羲、神农时代,只采取教化的方式来统治百姓,并不用刑罚。黄帝、尧、舜时代,即使动用刑罚也不会迁怒。夏、商、周三代的圣王,都是观察社会具体情况再制定法令……如果说服装特殊就会思想放荡,那么服饰正统的邹、鲁两国,就应该没有放荡之人了;如果说风俗怪僻的地方,百姓就会心生动乱,那么风俗特殊的吴、越地区,就该没有良民人才了。”
赵武灵王不仅以古训和服饰来反驳赵造,还顺便用谚语点拨了赵造一番:“谚曰:‘以书为御者,不尽于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达于事之变。’故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子其勿反也(谚语说:‘按照书本上的方法驾车的人,不能通晓马的习性;用老办法来应对现在的情况的人,不懂社会的变化。’所以一味遵循旧制的做法不会建立盖世的功勋,尊崇古代的礼法不能治理当代,希望你不要再说反对胡服的话了)。”
这算是纸上谈兵的另一种说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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