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将尽,气温明显回升。一连几日晴好,父亲午间悄悄褪去棉外套,舒舒服服在阳光下伸展。
突兀地,大风说来就来,父亲躲进屋里,浪里个浪。不知是不是贼风吹过,父亲突然感觉手臂肌肉一痛,“哎唷”,不由自主出声。
厨房洗手绢的母亲,一手肥皂泡擎着,探个脑袋看父亲。
父亲一只手正揉捏着股二头肌,活动着肩胛骨,看挤眼的表情,是酸困不得劲。
“赶紧穿上棉外套”,母亲提醒,“也不看看天气”。
“就是有点酸困”,父亲转肩,背对着母亲,“活动一下就好”。
“老胳膊腿的”,母亲明知父亲是嘴犟,也要再叨唠一句,“赶紧穿上吧”。
“姜校长看《中医频道》说除湿来着”,父亲穿着棉外套,面对面和母亲唠嗑,“老年人腿紧,发沉,脚湿凉都是有湿气表现”,父亲下意识敲了敲自己两腿外侧,“我好像就是”,又看看母亲,似乎想得到印证,“今天,要不蒸豆包吧”。
一盆发面,父亲蒸豆包。
母亲放糖搅馅儿,热腾腾的,挖一勺递向揉面的父亲,“尝尝”。父亲吹一吹,美美的品一口,“再放点糖才好”。
灶上,添锅,水声滋溜滋溜响。
“太甜不好,就这”,母亲不甩父亲,扶盆又搅拌两筷子,再一屁股坐下,开始捏褶子,包。
“多放点糖,姑娘爱吃”,父亲擀着皮发表意见。
“电视养生说了,要少吃糖”,母亲心知肚明,父亲是给自己要福利,“甜和油腻都是高热量,热极生湿,湿极生痰”,母亲捏褶子的手狠狠地,仿佛要把父亲的糊涂念头捏碎。砰一声,重重地摔在高粱笼篦上。
父亲不由自主抖个机灵,不用回头,就知道母亲不满自己的话。
“累了吧”,父亲装作很关心母亲,“还剩两三,我来,你歇着”。
母亲不疑有他。淘洗、煮豆、捣碎,又包半天,的确有点吃不消了,“那你包吧,我歇会儿”, 母亲捶捶腰,解下围裙,回屋躺去了。
“等会看表啊”,父亲似乎试探母亲究竟躺下没。
半天没见回话,父亲立刻扣开糖罐,捏起糖勺毫不犹豫挖两勺添进剩余的豆馅儿。似乎生怕母亲看见,急慌慌扣盖,竟不小心碰到擀面杖。“咣当”一声,父亲心虚赶紧回望厨房门口,一手扶稳擀面杖,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咋滴了”,母亲似乎疑心父亲有秘密。
“收擀面杖呢”,父亲急忙拿起擀面杖,生怕母亲起疑,“咣当”一声,故意重重地放,让母亲听清楚。又怕母亲疑心不放,又“咣当”一声,揭开锅盖摔在窗沿上。
“这老头”,母亲在屋里嘀咕,“粗手笨脚的”。
父亲那个紧张啊,胡乱搅一下,就揉捏在一处,立马上锅。发现白糖颗粒还在,不由自主再扭头回望厨房门,手上也不停,呼呼搅出声,时不时再扭扭头,终于差不多后,“啊”一声,才长长出口气,拎一张皮,慢悠悠地包起来。那鼻尖竟微微晶晶亮。
“看个表”,父亲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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