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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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6期“妆”专题活动。

我如约来到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屋，罗莉莉已坐在座位上，正弓着背埋头看手机。一头柔顺的长发垂下来像瀑布一样盖住了脸，如羊脂玉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她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双眼挤满了泪水，泪痕正淌着她白皙的鹅蛋脸一直到下巴。

看着破坏了她美丽面容的泪河，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不知她为何要约我来咖啡屋，我脸上连忙挤出笑容，轻声地问道：“谁又欺负我们的小可爱了？”

她没言语，站起身迎上来直接抱住了我，趴在我肩膀上抽泣起来。我有些茫然，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切有些不知所措。我微微抬起双手，没敢放下手来轻抚她的后背。有几人正看向我们。还好，只是三秒，她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面带歉意，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其实我很想她继续抱着，有种莫名的温暖。但她接下来告诉我的话，让我震惊不已。她说：“我被辞退了！”“什么？怎么会？怎么到你了？”我有些语无伦次地跳起来大声地喊。

咖啡屋里的几个人都转头看向我们。此时她却淡定地拿出纸巾擦了擦泪痕，眼神变得清亮起来。她拿着纸巾伸手向下压，示意我冷静坐下来。我气愤难平，她却像在挥舞着白旗。

“我请你！”我豪气顿生，今天喝的咖啡，无论如何都是我请了。她却没跟我争，将脸上的泪痕画出的地图线慢慢地清除干净，像要开裂的白脸恢复了完整。她嘴角上翘，轻声笑道：“我们同为进士，同事十年，不知哪天还能再见。”“这村儿不大，指不定哪天就见上了！”我抿嘴挤出笑容回道。“也说不一定，缘分这东西！”她小口抿着咖啡，眼神又变得迷糊了。我不由得点头。

跟她认识说来可笑。在来这家公司之前，我曾经在某个公司面试过，接待我的就是她。初试也是她，她问了一些平常的问题，在哪儿毕业，工作多少年，有什么优势，有哪些不足等等。等到我跟总工面完，她送我出来，说让我等消息。消息一直没等着，我就来这家公司报道了。没想到，她跟我同时出现在这家公司的接待室，我们竟然同一天来这儿报道。“我们同为进士！”她说。我咧嘴大笑，连忙点头同意。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见到她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等我们到各部门转一圈打完招呼走完入职流程，我们已变得很熟了。

她是在人事部，我在技术部。平时工作交集并不多，但在走廊或哪间办公室时常能看到她活跃的身影。有新同事入职，必定是她带来各办公室打招呼。有行政方面的会议或活动，必定是她主持。看着她在台前活跃，我心里也有种莫名的兴奋。我渐渐地发现，她特会打扮。

有时早上在办公楼门口碰见，她一身小清新装。到会议室开会，又换成一身职业装。有时上午是长裙，下午又变成短裙。她热情活泼，快人快语，很快与人打成一片。天生的自来熟。

百变魔女，罗莉莉，也有人叫她“小可爱”的，比如我。她都不介意。

有一天上午见她身穿紫色连衣裙，下午竟然看到换成了一身豹纹装。远远地看见，以为是来公司办事的，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罗莉莉。她大方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我送出微笑后，擦身走过之后，我回头瞪着眼看了她的背影几眼。

“据说，她随身携带一个箱子。”隔壁的同事说。“女孩子有个化妆盒之类的不足为奇！”我回道。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什么？”“魔女会变妆！”“我见她打扮挺得体的啊，很漂亮！”“她随身携带一个箱子，里面好多套衣服”他抿嘴挤眼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他喝了口水又补了一句，“当然也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我摇摇头，我不信，哪有一天携带行李箱到处跑的，她又不是经常出差。“装，你装！”同事“切”的一声扭过头不再理我。

春节晚会，惊艳之装扮。晚礼服装。一人饰演多个角色。

再次见到她时，她已是闭眼平躺在那。面若玉雕一般，任由来人观看，不再嘴角上翘，也不再露出八颗牙齿。来的人有的轻生抽泣，有的嚎啕大哭，也有的人唉声叹气。说是她晚上去陪人家吃饭，吃的炭烧火锅，没开窗，结果吃饭的人全都倒下了，很久他们才被发现。听警察说当时他们全都躺地上，只有她面色平静，似乎没那么痛苦。

听到同事说这个消息，我不由自主地来到告别室看她。我平静地看了一会，又安静地离开了。

想起她曾经说过，这么多年你没变，还是那副面孔。我笑笑，人哪能不变呢。她的妆容已定型了，或许不会再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