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濑
“你以后娶了媳妇，她肯定会嫌弃我的”
“哈哈，你老说这种话。但凡她有一点嫌弃你，她都不会是我媳妇的。”
母亲露出苦笑，似懂非懂的样子。我无法给她讲明白，只能用行动证明。
一
母亲耳疾，和奶奶一样，也是听力不好，只是情况比奶奶好一点。但母亲脑袋不好使，比较绕，这也是开头我说讲不明白的原因。所以她两在一块，老是东一句西一句的，闹出不少笑话。
但其实大多时候，婆媳关系都是紧张的。在家吵架可谓常态，每每这时，父亲总是摆出一副严肃的臭脸，点根烟，坐在门口闷声不说话。
而我则一向站在奶奶这边，所有的错都归于母亲身上。只有我插手，才能制止这场纷争。一边以孙子的立场，抚慰瘦弱的奶奶，一边以儿子的立场，责骂强势的母亲。母亲看到我来了，也就没那么锋芒毕露，选择去干家务活了。
有时候错并不在母亲，奶奶喜欢把事情闹大。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在寻求关注，寻求我们的目光。那是她寂寥不堪、平静如水的岁月里，唯一的波澜。
后来奶奶卧病在床，和母亲有了更多的矛盾。母亲要做家务，要做饭，要去菜地，要照顾奶奶的起居生活，甚至在夜里睡觉，也要起来兼顾奶奶的病情。
可矛盾依旧会有，我也依旧是站在奶奶一边。
母亲所承受的，我那时根本想象不到。
二
前几天吃饭时，母亲对我说，
“以前在西马路做事时，那里的女同事，建议我以后就嫁城里，不要再回乡里去了。”
“可是我没听她的劝，还是跟妈妈回了农村，最后就嫁到这里来了。”
我十分惊讶，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件事。
父亲此前吃完饭，出去打牌了。否则他在场，饭局总是沉默的。就连我和父亲在一起，也很难谈起家常。
所以，我从来没见过他两有趣的交谈过。所有的对话，只关乎生存和生活，还有关乎我。但母亲相反，逮到我就有说不完的话，也可以和我开玩笑。就像现在这样，很自然的交谈着。
“妈，那你后悔了吗？”我大声地问她。
母亲一顿，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接着又来了一句，
“哪还讲什么后悔！”说完就催我赶紧吃饭，要洗碗了。
我知道，她肯定是后悔的。
可是我也看得见，她从来不去把后悔当作生活的主旋律，所有的时间，她都投身在家庭的琐碎生活里面，又确切一点，是投身在有我的环境里面，全心全意付出着。
后悔，于她而言，就是一地鸡毛而已，扫扫就行了。
三
时间对于每个人是公平的。但在同一个时间段里，有人在咖啡厅里喝茶玩手机，有人在菜地里弯腰劳作；在同一个年龄段里，有人肤白貌美雍容华贵，有人皱纹满面黯然失色。
我的母亲，永远都是后者。可她也有一颗爱美的心。
很多次，我都看见母亲在照镜子擦保湿水。那是姐姐出嫁前，给她留的一些护肤品。就像现在一样，她正对着镜子不停的打扮。一会叹气道，“丑死了”
我没有打扰她，只是从镜子里面，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女臭美的模样。我瞥了一眼后，赶紧溜走。被她发现，她又觉得尴尬了。
客厅的墙上，现在还挂着母亲结婚时拍的艺术照。上面的她，年轻漂亮，气质突出。
可在这样布满灰尘的光阴里，母亲终究是没有更多的时间驻足在镜子面前打扮自己，没有活成照片里的模样。她总是一身朴素，姐姐工作后，给她买了一些衣物也从来不舍得穿。她宁愿一直放在柜子里，也不肯穿在身上。
因为大块的时间，她都在灰头土脸的忙碌着。
四
无论生活水平怎么提升，母亲吃的也永远是剩菜。刚做好的新鲜菜，大都留给我和父亲。我给她夹菜时，她总说有菜吃，可她是拗不过我的。这一点，我认为是她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最好印证，也是她坚持了一辈子的事。
她吃剩菜，包括过期的食物，她总认为过期了没事。因为这一点，我和她争执过很多次。让她不要吃放太久的菜或者其他食物，对身体不好。比如过期牛奶，馊了的饭菜……
可有时候就是解释不明白，只有我发脾气，我不吃饭，她才会快要哭的似的向我妥协，倒掉那些过期的东西。
这个满眼都是我的女人，什么都没怕过。她和父亲打过架，和外人争吵过，她腰酸说睡一觉就好了，她脚崴了还坚持去菜地里，她可以顶着烈日在田里耕耘……
可她总说我一生气，她就很怕。
其余的时候，我一出现在她眼前，她苍老的面庞，就挂满了笑容，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亮。
五
我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我只渴望时间慢一点，让她不要老的太快。我也渴望在缓慢的时间里，我能变得更加温柔，把爱而不是脾气，留给这个最爱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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