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突然接到妹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情绪低落,语气中分明有哭过的痕迹。和同学们挤在电梯里的我,握着电话,克制而又故作淡定。电梯一出,眼泪便夺眶涌出,再也忍不住。挂了电话,去洗手间收拾了脸上的泪痕。因为一会儿还有亲子课。
嗯,是爷爷。今天的初诊结果:胃癌。
曾经不由自主地想过好几次,想过某一天突然接到妹的电话,听到类似的消息。好多年前,一想到这种时候,就会默默落泪。
而如今,真的来了。我比想象中平静。但那种痛和心疼,也更为深刻、彻底。
当妹说,爷爷因为重度贫血而住院,医生需要做检查,明确是身体哪个部位引起的出血时……对爷爷的那种心疼立刻遍布全身,然后化成眼角的酸痛,涌出来。这个曾经每天七点准时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的刘书记,这个每天下午骑车回来 都会打扫院子的老头儿,这个因为想要逗孙女一笑而和奶奶斗嘴的调皮爷爷,这个曾经家里的天……如今却虚弱的差点从病床上掉下来。虚弱的坐不稳,站不稳。甚至,偶尔出现胡言乱语。而我,却只能拿着手机,遥远地看着。视屏的那头,那个曾经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在夜里的火车上为我扇风的老头儿变的迟缓而虚弱。但那个眼神,分明的熟悉。我懂那个眼神里的话,尽管隔着屏幕,尽管不到一分钟。
结束课程后,搂着小9坐在后座上。眼泪顺着吹来的风,接二连三地涌出,流了一路。不敢哭出声,因为怕儿子担心。不敢哭出声,因为怕司机以为这姑娘怎么了…
记得第一次面对死亡,大概是六岁左右,祖母去世。出殡的场景现在依然能记得,记忆里大人哀哭的表情已逐渐被风蚀,但祖母火化时的情景却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六岁的我站在火化箱的这头,眼睁睁地看着瘦小的祖母在瞬间,被大火一点点一点点地融化。黑色的衣服消失,头发消失,面部消失,身体消失……直至最后,我瞪大眼睛使劲儿找,却什么也看不见了,终化为一搓骨灰。那时的我,呆呆地站在那,无法形容那个画面,无法形容那一幕带给6岁的那个自己多大的冲击和震撼。只知道,这么多年,尽管从来不曾谈起这个场景,但它,似根结般,扎在了我的心里。扎下了我,关于死亡,最初的画面。
后来,外公去世,下葬时老天的泪痕让大地生黏。再后来,大爷去世,他画好妆容的遗体上面盖着国旗,丝毫看不出车祸后的满身伤痕,嗯,就像睡着了。随着现场乐队的哀乐声,车轮带着他顺着轨道越走越远,栅栏这边的白发人,幼儿,爱人,兄弟,朋友…无论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却不能留住,哪怕片刻。当大爷走到尽头,诺大的幕布从两边自动聚到中间,挡在了阴阳之间,大爷的一生就此落下了帷幕。没过多久,我看见了二妹手里抱着的骨灰盒。记得,那天阴天。
我不惧怕死亡,那晚失眠时,我在想,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会怎样,不曾想,嘴角依然轻微上扬,内心平静。但一想起至爱之人,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心痛,而思念……就心疼不已。所以当妹在电话那头说,奶奶听到爷爷的病况时,眼里噙满了泪水,就特别理解,因为理解,所以心疼尤甚。奶奶照顾了爷爷一辈子,做饭洗碗洗衣,各种家务都是奶奶在做,标准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一起办工厂时也是内外分工。偶尔吵吵闹闹,偶尔心有不满,可当生命的黄昏,朝夕相伴的这个人有了要走的征兆时,心里的那种不舍与心疼,还是会涌出。长这么大,只有在大爷去世时,我见过奶奶的泪。那是撕心裂肺地不舍和疼痛,它们湮没着一声声“我的儿啊 !我的儿啊……”的呼唤甚至呐喊。
前段时间看了《前世今生》,确切地,相信了前世今生的存在。对身边出现的各种关系和缘分,也更为释然和珍惜。对死亡更为坦然,因为,知道了它并非终点。因为内心知道了我们曾经相聚,今生相遇,而来生,还会相见。生命变的不再是单一的线段,而是成了一条又一条相连的线段。也许是条射线,或许,是条直线……
可是不信的人还有很多,所以会害怕,因为他们觉得死亡既是终点。上次回去,故作轻松和开心地和爷爷奶奶说起轮回,说起前世今生的问题。我能看见爷爷奶奶的眼睛,对于这种“新”观点的欣喜,当然还有将信将疑。这种观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美好的。雪师有本书叫《参透生死》,如何正确地认识死亡,面对死亡,这是我们生而为人,就应该学会的。只是现实中,我们都避“死”而不谈,唯恐不吉。甚至自己上次看这本书,也是在同龄的一个朋友去世时,临时“补课”,平时较少去认真看看。但这一课,是必修课,希望自己,包括自己爱的人都能对此有正确的认识。唯此,才能从内心从容面对。
这篇日记写到今天,正好是爷爷生日。
76岁生日。
视屏那头,瘦小的爷爷笑地很开心。
很想回去陪爷爷过生日,但妈妈说:“过了8月15再回来吧!”我问为何。妈说:“因为8月11号前可能有大地震。”“但你们都在那,我不怕。”……
深情有时就是这样,你知有危险,不愿我靠近,不让我靠近。我明知有危险,只要你在,那我就毫无畏惧,哪怕赴死。
……
嗯,亲爱的老头儿,76岁生日快乐。
深爱你。
爱你的孙女~
2018.7.23,于台风暴雨的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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