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所梦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07期“晚”专题活动。

    清晨我被自己的梦魇惊醒了。

    时间定格在一个假期即将结束的日子，天色暗沉。我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原来住的步梯楼小区，不知怎的，步梯的楼高比电梯楼还要高很多。我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小学同学李俊，他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口吻说他现在混得非常不错，年收入超过了四十万，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和小学的记忆一模一样。李俊个子很高脸也长，鼻子又长又挺拔，眼窝凹陷得很深，他不仅相貌很有奇特，性格也很固执。小时候常常看到他那暴躁的父亲因为他的差成绩揍他，以至于多年以后我会经常想起他。可这会儿我没有功夫搭理他，我要赶在上班前到楼上去拿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想不起来了，因为在梦里我很急，老公还在等我。

    我开始从一楼往上爬。

    奇怪的是，我爬的不是楼梯，而是旋梯里像桶子一样的壁墙，一层一层垂直地攀上去（那种带壁墙的旋梯，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肯定见到过。）。可是那个壁墙用的砖，不知为什么没有砌筑，只是一块一块叠在一起，摇摇晃晃，两腿发抖，下面的垫脚砖也随之跟着倾斜。垫在脚下的竟然还有一堆堆废弃的平板电脑，真不清楚墙上为什么会有这个？（梦里出现这个预示着什么呢？）我心里非常害怕，却又没有办法，不得不这样冒险，在潜意识里，我知道这往往就是专门为某件难事而设置的梦境。

    天色越来越暗，楼梯上也没有人经过，四周没有一丝声音。我就这样一层一层往上攀援，从高空附身看下去，犹如在上海明珠大厦往下俯瞰，众物皆微，脚底发颤心发慌。

    这时脚下愈发艰难，不断有立墙倾倒，我小心翼翼地从这边转过去，又朝另一侧翻上去。突然之间两腿发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子朝旋梯外面倒了下去。这下要完蛋了，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要与老公永别了，我心里绝望地想。

    在这个危急时刻，我忽然感觉极强的不甘心，不认命。于是在身体倒下去时两只手乱抓乱扒，竟被我摸到一处固定的墙，我拼了命地用力扣住缝隙，身体在空中飘飘荡荡，我使尽全身气力又盘了上来，在这个梦境里，我得救了。我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粗气，再一次往下看去，高耸入云的旋梯，差点就丧命于此了。

    我想自己这时一定是浅睡状态，因为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我要解决这个危机。每天这样爬楼回家可怎么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改变，我要在旋梯护墙上，请人制作一圈护栏上去，那种不锈钢，带膨胀螺丝固定的。于是在梦里我一边逐步完善着自己的方案，做出相关的成本预算，一边不禁为自己的想法鼓掌，为自己能够及时想出解决方案而庆幸。

    就这样想着想着，我蓦地醒了。伸手摸过手机，五点零二，窗户外面还黑漆漆的。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这个奇怪的梦，这个惊险的场景，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制造这样的梦境？我想表达什么呢？

    不用说，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八点左右，“铃铃铃”……老弟的电话打过来：

    “姐姐，小凯那个事有回信了。”小凯是我儿子，大学毕业在朝州做网络销售的工作。这段时间我托老弟在给他找关系，看能不能找个有编制的工作，老弟在十年前就去了朝州打拼，也算是功成名就，积累了不少资源。

    “真的。那真是太给力了！姐姐就说小时候没白疼你。”

    “小凯是普通的二本生，还是那种文化科不行的艺术生，找起工作来比起那些职业大专生都逊色不少，真要去考编的话，他的成绩又不行，没有什么优势的。”弟弟电话那头慢慢地说了起来。

    “前段时间我跟一个朋友说了小凯的事，我那个朋友的爸爸是朝州市里说得上的一位，我让他无论如何想想办法，给我外甥找条出路。这哥们够意思，下午刚回话，他老爸与朝州河风景区管委会有关系，这两天正加紧吹风，那边的头头说，最近管委会正在招人，如果小凯愿意，先进去做一段时间合同工，工作轻松有五险，后期考编时再通融下，进编制问题不大。”

    “哦，风景区管委会，应该是事业编。不过做合同工要多久呢？”

    “这个不好说，但是人家既然开了口，就会有缺、有路子的。怎么样？小凯愿意去么？”

    “这个……小凯那边，我现在就去跟他说。”我也不确信这个浑小子肯不肯。别看小凯学习一般，可自主的个性却很强。

    我打通了儿子的电话，把这个宝贵的“机会”告诉他，不料小凯想都没想就把我顶了回去：“不去。”

    我耐下性子，语重心长地跟他分析了当前的萎靡经济，就业难处，让他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个机会很难得。

    “妈妈，你说的我都懂，但我是不会去的。我在这边做销售做得很充实很快乐，我要在互联网这个赛道好好沉淀沉淀。那里再悠闲再稳定，也不是我喜欢的菜。”小凯还是斩钉截铁。

    我心乱如麻，为无法说服小凯抓住这个“机遇”而感到焦虑。为了他的工作，我这个老母亲真是费尽了心血，想破了脑袋。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宇宙的尽头是考编，同事刘姐三本的女儿和小凯同年，人家在毕业前就精密筹划刻苦努力，最终考上了江城市乡镇公务员。同学李丽的二本闺女，关在家里面壁三年，也考到临县乡镇做会计去了。隔壁北京外国语大学毕业的儿子，在抖音工作了两年，最终还是回到我们这个小县城考了公，天天在电梯里一起上班，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心满意足地日见发福。就连老公同学王志的儿子小南，听说也是部队的技术兵种，大专毕业已经在海南吃军饷了。看到别人家的娃一个个船到桥头车到站，我就越发着急。

    当我把小凯的想法回复弟弟时，他在电话里也有些遗憾：“这个机会真不错的……算了，让他再尝一尝生活的毒打再说吧。”

    “假如你当年大学毕业，有这么一个机会，你会怎么选择呢？”我有些好奇地问弟弟。

    “我？……恐怕也不会选那个安逸的编制的。”老弟笑了。

    挂了电话，我惋惜之余又隐隐有些欣慰。儿子大了，坚持自己的路自己走，这份自信和坚定，难道不是我们父母所期盼的么？前几天还听说字节跳动的张一鸣超过农夫山泉老板成了首富，网络的世界统治大势所趋，无人可挡，难怪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所有人都向往编制的。人生短暂，让他自己闯吧。

    这时小凯又发过来微信。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你知道么？前天我还给我们老板提了建议呢。”他和老板廖总的两个截屏飞了过来。

    小凯：廖总，我提个小建议哈。我发现最近新来的员工，不到几天都又离职了，我分析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融入不了集体，然后我们这些老员工没人去主动搭理他们，他们觉得每天打一整天电话推销，部门内没人说话很没意思，像新来那个姐姐我上午还喵到她在看BOSS直聘，我估计她是想走了。我之前大学专攻过心理学，她离职的根本原因就是她太严谨认真了，不是说认真不好，她是那种前期太过于认真严谨，打电话有点像客服机器人，弄的自己很累（她有时候会吐槽好累），再加上旁边没人理她，使得她可能有点厌倦，如果我是她，我也会有点厌倦这个工作。廖总你看下想下什么办法留住一下这些新来的员工，然后以后来的新人，万一也和现在情况一样就不好了。

    廖总：竖大拇指。

    小凯：他们的离职想法我都知道，咱们公司分两种人，一种是涉世太浅，刚出社会工作没多久，没去过几个公司工作，觉得这个公司好累又有压力，但凡他们到朝州别的销售公司去做也不会有这种感受，我们公司这种工作强度算是中等偏下的了，压力也是最低的，他们很多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上班不知道社会的险恶，他们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公司又小又累，或者哪哪不好，以为去了别的公司会更轻松，别的什么都会更好；另外一类员工就是好高骛远，在社会上了几年班，不甘心自己窝在这里。说实话，只能说你能帮助公司变好，你才能更好，自己自甘堕落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只想自己好，公司好不好的无所谓，那这样你也就废了。

    廖总：双手抱拳。

    小凯的建议和心思都在这个截屏里面了。唉，离家千里的孩子翅膀硬了，还知道用“沉淀”这个词了，瞅着小凯的截屏，又有一些小欢喜涌上我心头。不管什么职业，需要的都是这份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平时接触到的一些公务人员，也好像一眼望到头的稳定，可这样的稳定究竟给我们的人生带来了什么？确信是我们心底想要的么？

    昨夜这样闹了一通，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翻来覆去。然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天色已大亮，我打开窗户，暮秋的早晨，清新的空气冲了进来。我打开百度，请“周公”帮忙解了下梦：

    “梦到爬楼梯差点摔下去但最后又爬上去，预示着你正在面临生活中的一些挑战和困难，这个梦境反映出你在克服困难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一些波折，但最终你能够坚持下来并取得成功。

    心境状态:这个梦境可能反映了你在现实生活中感到有些焦虑或不安，但你的内心充满了坚韧和毅力。你有着强烈的向上心，愿意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