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爷爷声名显赫,是晚清著名学者、教育家——孙诒让。
他的父亲孙延钊,幼承家学,曾担任省图书馆馆长、浙江通志馆总撰。
然而,他并不像祖父和父亲,擅长而从事文史工作。“当时倡导西学,认为学数理化更实用。”在父亲的支持下,他选择了理科,成为一名工程师。他没给书香世家丢脸,曾荣获全国科普工作先进知识分子称号,甚至连我国原子弹的成功研制也有他的一小份功劳。
他,就是孙宝麟。
从小搬家改名
日前,记者来到孙宝麟位于杭州的寓所。一楼的房子已有些年头,外带一个小阳台,种了些花花草草。88岁高龄的孙老略显瘦小,但精神矍铄。乡音不改的他,见到家乡来访的记者,分外开心。
1927年,孙宝麟出生于北京,距离祖父孙诒让(1848—1908)逝世已有19个年头。
就在同一年,孙延钊(1893—1983)带着8个月大的孙宝麟回乡,整理父、祖著作,复勘其父家刻本《周礼正义》、《名原》,撰写孙衣言、孙诒让年谱,编辑了《经微室遗集》等。“父亲曾多次向我提起过爷爷,他的治学非常认真严谨,我非常佩服他。”孙老说。
“我父亲原本排行老二,但老大英年早逝,我家遂成为长房,住在主屋东面,即现在的孙诒让故居。”关于玉海楼的记忆,孙老已经很模糊了。因为,在他6岁时,举家搬到了温州。
孙延钊原有8个孩子,不幸的是,前面7个相继夭折。在35岁那年,孙延钊才有了老八,原本取名为孙经遂。在老八6岁时,家人一直唯恐他也养不大,于是,搬到温州市区,认了干爸、干妈,替老八改名为宝麟,麟为瑞兽——麒麟的简称,以示庇佑。孙宝麟顺顺当当长大了,只是与父亲一直聚少离多。
抗战爆发后,孙延钊作为省图书馆馆长,携带重要书籍,四处逃难,先后逃到青田、文成等地。“有一次,逃难到丽水时,父亲差点被炸弹炸到了。”孙宝麟心有余悸地说。
从温州中学毕业后,孙宝麟考取杭州之江大学机械系,与父亲团聚。不久,一家人定居于杭州。
受毛主席接见
大学毕业后,孙宝麟被分配到浙江铁工厂(1953年,浙江铁工厂更名为杭州通用机器厂,1958年改名为杭州制氧机厂,现为杭氧集团),成为一名技术工人。孙老至今还珍藏着一枚当时的纪念章,记者看到,纪念章前面写着“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纪念章”,背面写着“1956年7月,杭州通用机器厂委员会赠”。
“那时新中国成立不久,大家士气高涨,工作都很努力。”孙宝麟更是没日没夜,几乎放弃所有的休息日,白天工作,晚上讲课,教工人们学技术,搞科技更新,提高生产效率。
辛苦付出,必有回报。1956年,孙宝麟作为省科普工作先进知识分子的代表之一,来到北京参加全国第一次职工科学技术普及工作积极分子大会,其中浙江省仅有20来人。开完大会,主持人通知大家:“毛主席准备接见你们!”顿时,会场沸腾了。随后,一辆辆车子依次将大家送到中南海怀仁堂。
大家排着整齐的队伍,穿过礼堂,来到后面的大院,排成一个半圆形的队伍。毛主席从里屋迈着大步走出来,绕一圈,不时地和大家亲切招手问好。“亲眼见到毛主席,大家的心情甭提多激动了。”说着,孙老起身到里屋,“扛”来一张极为狭长的黑白相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坐在中间的有毛主席、周总理……合影总计有1000多人。”
这照片该有多长呢?孙宝麟随手拿起腰间的卷尺量了一下,长约180厘米,宽约24厘米。
这张大合照孙宝麟一直珍藏着,随身携带,甚至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那是“文革”期间,孙宝麟受到冲击,被审查批斗,被关进牛棚,被人举报为反革命,反毛主席。“我曾受到毛主席的接见,对毛主席是很有感情的。”他义正词严,不卑不亢,并拿出那张合影照片。眼见为实,对方方才作罢,孙宝麟也逃过一劫。
与原子弹“结缘”
1957年,孙宝麟可谓喜事连连,先是光荣入了党;同年,他与一位上海姑娘喜结连理。可是之后几十年的生活,孙宝麟过得可谓是“颠沛流离”。
为了支持国家重点工程建设,1958年,孙宝麟被调往兰州石油化工机器厂,先到大连外国语学校学习一年俄文,后出国到原苏联的一家工厂学习。1960年,他学成回国,回到兰州石油化工机器厂,担任产品设计科科长。
才安心工作两三年,孙宝麟又接到一项艰巨的政治任务。1963年,二机部(第二机械工业部,1982年改名为核工业部)在全国抽调100名工程师到北京,从事铀钚工艺研究。作为工程师,作为共产党员,孙宝麟当仁不让。
1960年,苏联撕毁援助中国研究原子弹的协议,撤走全部在华的200多名苏联专家。在严峻形势压力下,毛泽东提出:自己动手,自力更生搞出原子弹。
隔行如隔山,一切都得从头学起。何况放射性元素有危害性,超临界就会爆炸。可是当时连个指导的人都没有,全靠啃书、自学。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孙宝麟和大家一起埋头苦干,发愤图强,一一攻克技术难关。“像朱光亚、钱三强等著名科学家都是我的上级。”孙宝麟说。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大家还未充分分享成功的喜悦,1965年,他们就转移到四川山沟沟去了,因为当时提出要搞三线的战略布局,加强三线建设,提倡进山、进洞。“当时我所做的工作都要求保密,父母甚至连我爱人都不知道我做什么工作,每到一个新的工作地方,仅仅告诉家里一个信箱地址。”孙宝麟说。
晚年兼做“编审”
在孙家,吸引记者目光的,除小茶几上摆放的有关孙诒让的相关著作外,还有一个小型工具桌,上面架起锯子等工具,一旁则有几张小椅子和小板凳。“你看,这小板凳还可以折叠,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用来打发时间,还能锻炼身体。”孙老笑道。做木工活给他的晚年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文革”后期,二机部“靠边站”了,工厂停工了,孙宝麟闲得慌,跟随同事的父亲学了木工。
直到1974年,孙宝麟才调回杭州原单位。回到杭州后,大儿子都读高中了,小儿子已上小学。
1987年,孙宝麟退休了,安享晚年。但最近这十多年,他反而忙碌起来。
2001年,我市作家陈小萍、胡小远创作长篇历史小说《末代大儒孙诒让》时,就曾来到杭州,找到孙宝麟,搜集素材,征求意见。2009年,改编自《末代大儒孙诒让》的电影《风雨玉海楼》(又名《一代大儒孙诒让》)上映前,孙宝麟又成了“业余编审”,戴上老花镜,仔细审查起讲述自己家族的电影剧本。
瑞安、温州、杭州等地均曾隆重举行纪念孙诒让的各种大会和学术研究研讨会,出版纪念专刊。孙宝麟多次受邀出席,并上台发言。2008年,在纪念孙诒让诞辰160周年的大会上,孙宝麟做了《孙诒让先生的伟大教育思想》的发言。他认为,孙诒让的许多教育理念与当今所提倡的素质教育不谋而合,一些理念甚至早于西方近当代先进的教育思想。
孙诒让是瑞安中学的创始人,因此,孙老一直对瑞中怀有特殊情结。但凡杭州瑞中校友会组织各种活动,总能见到他的身影。“看到瑞中学子,见到家乡的人,总是让人感觉特别亲切,让我不再感到孤独。”孙老说,“如果趁我父亲在世时,就能开展对孙诒让的研究,那就更好了。自己不学文史,又作为孙辈,多少有点力不从心,有点遗憾。”但他仍然表示,会尽自己所能,弘扬和宣传孙诒让的成就,希望将家族精神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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