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很害怕,好几夜,我都梦到大哥被官兵捉了去,绑上刑场杀头。
听衙门口的张千和李万说,晁保正一伙去了梁山泊落草,先是割了捉他们的何观察耳朵,同去的五百官人没一个活着回来,后来又活捉了济州团练使黄安,坏了千余官兵性命,济州知府也因此失了官职,去东京问罪。
当初不是大哥通风报信,晁保正一伙早被拿了,那还能惹下这等泼天大祸。
为此大哥每次出门,我都亲自送到门口,亲眼看着他去衙门了。有次我盯得时间长了,大哥还用手擦了擦那张黑脸,他以为脸上有饭粒呢。看我紧张兮兮,大哥好像察觉了什么,对我笑笑,黑脸显得更憨厚了,没事的,安心在家。
大哥总是让人镇定,在郓城县似乎没有他办不了的事,以前那些遇着难处,求大哥办事的人,开始也很慌乱,但见了大哥就安心了。当然,大哥能把十件事情中的九件都办妥。剩下实在没办妥的,事主绝不会怪大哥,他们知道大哥确是尽力了。
听了大哥的话,我慌乱的心也安宁了不少,暗暗自责,宋老二,你可是及时雨宋公明的弟弟,能不能有点出息!
怪不得爹老说我心理素质不好,什么时候我能像大哥一样就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辰纲的事情渐渐淡了下来。县衙门口的海捕文书被风吹破了,也没人管。除了上次缉拿盗匪死去公人们的家眷依然悲伤,其他人照旧生活。
朱都头和雷都头巡查到宋家庄,照例要讨杯水酒。大哥仍然按时去县衙,按时回家,仍然帮人平事,前门口棺材店的陈三郎,街上的唐牛,都曾得了大哥恩惠,千恩万谢的离开。
大哥甚至还收了一宅相好,我知道大哥并不喜欢那女子。
那闫婆死了夫主闫公,和女儿阎婆惜流落街头,大哥舍了他们一方棺材,给了十两银子,闫婆感激不尽,又贪大哥有银子,硬要女儿做了亲眷。衙役李万悄悄告诉我,听说那婆娘最近和县衙的张文远混到一起了,我很生气,改天我一定狠狠揍张文远那厮一顿。
可大哥似乎并不在意,还拦着不让我找张文远。我气死了,说你是不是傻了,被戴绿帽子也不在意。可大哥说,又不曾明媒正娶,那妇人愿意,且由她去。
郓城的人也就照旧生活,就像县衙的张千所说,蔡太师又不只有一个女婿,送礼的多了去了,十万贯金银不过是太师腿上的一根毛。
直到那天晚上,一个人的到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那天傍晚,大哥从县衙出来,我刚好去县里交粮。交完后陪着他去对面茶房吃茶。我正吃着开心,却见大哥盯着门外一个大汉,那汉子头戴白范阳毡笠,腰上挎着一口腰刀,背着大包,走得汗雨通流,眼睛却直往县里看去。大哥交代我等一会,自己出去了。
过了好久,大哥差宋七喊我,说有要紧事交代。
我忙赶去,在一个酒楼下面,大哥和刚才那大汉坐在一起,见我来了,带了汉子出门,交代我带了汉子走西门出城,如果有人盘问,说是我家亲戚。
这大汉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毛,面相生得凶恶,见我拜了一拜。
我正感到奇怪,庄上人手熟络,这汉子如此面生,本不是亲戚。可大哥既然交代了,我照办就好。
我忙领着大汉出城,出了城门口一里多,四下无人,大汉对我拜了一拜,说到:“我是梁山泊晁天王手下头领刘唐,人唤作赤发鬼便是。晁天王感念你兄长大恩,命我带一封信和黄金一百两相谢。宋押司高义,收了书信,只拿了一条金子,余下却不肯再收。你既是他弟弟,就替他收了吧。”说罢,便要给我包裹。
我忙推辞,兄长岂是爱财之人,快请哥哥速速回去,向晁天王问好。
那刘唐见我坚决,再拜一拜,望西路边走,连夜回梁山泊去了。
回去路上,我三分激动三分害怕又四分后悔,激动的是梁山泊强人我终于亲眼见到了,而且对我执礼甚恭。怕得是被别人发现,我们结交匪人,后悔无穷。悔得是那九十两金子,九十两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兄长说不要就不要!刚才如果我悄悄收了,不告诉大哥,多好。
可我理智告诉我不能收,大哥不收,定有他不收的道理,人家对我礼数周全,还不因为我是宋公明的弟弟。
可大哥为什么不收那九十两金子呢?
我想了一路,终于想明白了一点。
上次大哥带我去时县令那替打我的那个夯货求情,还带着银子,我本不想去,觉得自己没错。可大哥教导我,面子和银子相比,面子更重要。那人确实不认识你,但他是时县令三姨太七舅姥爷家的表弟,时县令因为这事把三姨太骂了狗血淋头,给足了大哥面子。
大哥也要给时县令和三姨太面子,咱们替人赔礼道歉,时县令和三姨太那也就有了面子。
记住了,面子比银子有时更重要,能用钱解决的,就别欠人情。
这次,晁天王让刘唐带着金子来感谢,倘若大哥收了金子,大哥对梁山泊的救命之恩就只值一百两金子。
但大哥不收,梁山泊晁天王就得一直欠着大哥救命之恩的这份情,他们就得一直念着大哥的好,好汉们义气为先,以后大哥有什么事,晁天王他们必须要还一份情。
我以前以为大哥是冤大头,光喜欢乱使银子,今天才真正明白了,江湖上的面子,比银子更重要啊。及时雨宋公明,本身就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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