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年夜饭有父亲的影子。
一年到头难得下厨的他,到了除夕这一天就会和母亲一起备料,在楼下原本作为家庭作坊加工厨房的地方支起一个大桌子,烧一大锅热油,母亲在一边腌排骨、腌鸡翅、和五香条的馅料, 煮米糊,等准备工作完成了以后,父亲就会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前面,用一张张腊黄的油豆皮把五香条的馅料卷成长卷,卷好后用手背试试油温,然后两手轻轻的拿起五香条的两端,缓缓放入油锅中,油锅刺啦一声顿时开了花,五香条沉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浮了上来,父亲拿着两条长长的筷子,不断的将五香条翻面,等到差不多了,就夹到一旁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盘子里。
三个孩子就在旁边吞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等着父亲先尝上第一口,只要他眯着眼睛笑着说可以了,我们肯定立马冲上前去,一人捧着一条五香条,就算烫得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又换回左手也不肯放下,呼呼的吹上几口,迫不及待张大嘴巴咬了下去,又呵又呼地吃着,那味道是真香啊!母亲调的味道总是刚刚好,父亲炸东西的火候也是刚刚好,真的非常美味。
等五香条吃完了,父亲已经开始炸排骨和鸡翅,这种时候我们三只小馋猫肯定不会出门,就在一边看着父亲母亲忙碌的身影,肚子里的馋虫早就滚作一堆了,以现在做母亲的心情,看着孩子吃得满足而欢乐,他们当时的心里肯定也是满满的幸福吧。
那时候的年夜饭除了这些炸的东西,必定会有一只家养的鸭子,母亲总是把它炖上几个小时,等到围炉的时候就端上来一锅浓香清甜的土鸭汤,由于父亲不喜欢在鸭汤里面放任何的佐料,因此家里的土鸭汤永远就只有鸭肉,但即使如此,我们都觉得非常的美味,家养的鸭肉没有腥味,为了迎合我们的口味,每一次鸭肉都炖得烂烂的,可以一咬一大口,弟弟和妹妹一人一根鸭腿,我专挑最爱的鸭翅膀、鸭脖子和鸭屁股,现在反倒不吃鸭屁股了,小时候觉得处理好的鸭屁股的肉又嫩又香,比起鸭胸和鸭架的肉来说好吃多了。
等到肉吃得差不多了,母亲就会端上来一盘刚煮好的大螃蟹,虽然住在海边城市,但是位于农村的我们是很少能吃到螃蟹的,平时偶尔吃到的也是一些像石头蟹或毛蟹、菜蟹之类的小螃蟹。过年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父亲总会在过年那一天早早的去离家很远的菜市场,挑上五只膏肥肉满的大螃蟹,母亲总是加一点点的水和几片姜去煮,原汁原味的鲜甜才是螃蟹最本真的做法,也刚好能中和吃了那么多炸的东西的火气。
最好玩的就是妹妹,她总是全家吃得最慢的那一个,往往是大家都吃完了一整只螃蟹,她才刚刚对付完一只蟹钳,我们吃蟹钳是张嘴就咬,她总是让母亲用刀背将蟹钳拍碎,有一年估计到了叛逆期,硬是自己去找了一把榔头,蹲在走廊底下使劲地锤,她的力气小,说是在锤蟹钳,倒不如说是在给螃蟹挠痒痒,锤了许久,那蟹钳毫发无伤,最后还是母亲帮忙加工,她这才吃到那美味的蟹钳肉。那画面引得我们笑弯了腰,我和弟弟事后还多番嘲笑,每年总要拿出来说笑一番。
以前年夜饭的菜,在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简单普通,但是一家人和乐融融、团团圆圆的味道,却是这世上所有的美味珍馐所无法替代的,而现在父亲离世,三姐弟各自成家,那儿时的团圆画面却是怎样也不可能再有了。
记:今日广播主持人让听众们分享我的年夜饭,勾起了我诸多回忆,特写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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