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先生其实看起来并不老,每次见他都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衬衫挺括,裤子笔直,皮鞋铮亮。
大家之所以叫他老先生,是尊重他的人品德行,他的确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忧国忧民,助人为乐。
因为是本地居民,又在学校工作过,都认为老先生手里会有些资源,每年开学季,总有人直接或者间接找到老先生,试图谋求一个宝贵的公办小学的学位。
学位眼见着年年紧缺,要价也年年上涨,从一万两万,到七万八万。如果真有这些资源,确实每年都能靠此稳赚一笔不菲的费用,事实上很多本地人都是这么干的。
老先生却从不赚这个钱,能够帮上忙的,只要对方合乎条件,他会仔细指点你怎么操作,如何申请,利用正规渠道,获得学位。
有人说他傻,有人笑他迂,他仍我行我素,年年都把手里的学位免费提供给需要的人。
老先生有个成器的儿子,事业顺利,身居要职。子贵父荣,于是有些人一半出于对先生的敬重,一半出于对儿子的逢迎,经常请客吃饭,娱乐消遣。
推辞不掉的,他就去,也会喝酒,但绝不贪杯。
有次吃完饭被众人拉着去了KTV,每个人都点了一个公主,陪着唱歌喝酒,老先生身边也被安排一个,他如坐针毡,极不自然,后来借着上洗手间的当儿,悄悄溜了出来。
出来后给请客的人打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先告辞了。
还有一次,吃完饭后,大伙说是去娱乐城打桌球的,结果到了地方,原来却是沐足的,老先生坚决不肯进门,硬是掉头回来了。
老先生有个习惯,就是常年穿长袖衬衫,夏天再热,他也不肯穿短袖,更别说背心短裤凉鞋了,据说成年后一次都没有穿过。
他也看不惯有些人穿得太清凉,他说古代人多保守,男不露膝,女不露脐,现在人太开放了,不管男女,衣服越穿越少,暴露越来越多。
老先生对有些事情特别较真,有次外出旅游,看到某地男厕墙壁上的提示:请大小便入池。他觉得语法有错误,硬是找到相关人员,理论了一番。
他说,正确的提示应该是:大小便,请入池。主语是厕所管理者,而宾语也不是“大小便”,完整的说法应该是“我们请您把大小便排入池内。”
每当老先生的太太跟我们讲他的种种事迹时,我就觉得,老先生确实有点迂,迂得可爱。有点保守,但只对自己。有点认真,但也不刻板。
最重要的是,他真正做到了同流不合污,配得起德高望重四个字。
同流不合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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