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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接之前的人物分析,讨论一下薛蟠。此前曾与几名红友交流过,大家对他的印象不好,多数人保留的观点是,薛蟠是个“坏孩子”,既纵欲无度又蛮横霸道。但是,他们又都承认,薛蟠不招贾府的厌,而且薛姨妈与贾府上下都围着他转。
壹
薛蟠外号“呆霸王”,是红楼里名副其实的霸王。《红楼梦》开篇不久,他便抢十二、三岁甄英莲作妾。对薛蟠而言,抢人还是小事,为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杀死冯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不过一名商人,居然目无王法,任性地把人杀了,论罪当诛。
薛蟠是王夫人外甥,由此贾府成立以搭救薛蟠为目的的专案小组。他与柳湘莲的交往中,也让薛姨妈操碎心;起初贪恋男色想与柳湘莲交好,结果霸王硬上弓逼得柳湘莲把他推到泥淖中害病,让母亲心疼;与柳湘莲交好后,柳湘莲的死又让母亲悬心。
在娶亲一事上,薛蟠更是惹得全家不宁。抢了英莲将其收入房之后,仍一天到晚偷鸡摸狗,薛姨妈没少唠叨。想娶老婆,薛姨妈便花钱给他娶了名门闺秀。而他行为不检点,拥有香菱与夏金桂还不知足,又与老婆的丫鬟宝蟾勾勾搭搭,整个家被闹得鸡犬不宁。
依大众逻辑,“坏孩子”不该受到上下重视,不配得到母亲那样宠爱。像抢劫杀人是必须受到惩戒的,而柳湘莲与娶亲两件事,他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薛姨妈底限,但薛姨妈一直袒护儿子。之所以如此,有母爱的作用,更有薛蟠处世的精明之处。
贰
薛蟠很精明,虽然行为上颠三倒四,做事不着边际,但是他的乱也有哲学意味:他是母亲的独生子,也是长子,父亲死后,家业都是他的。他做事只求自己快活,所以想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明白母亲宠他,拿他没有办法,所以任性而为。
薛蟠任性而为,是不是就目空一切呢?并不是。薛家依附于贾家,而薛姨妈是联系两家关系的桥梁。他一旦使母亲彻底对他失望,就得不到贾府庇护,他明白这层关系厉害,故而在薛姨妈面前仍是孝子,还会在自己外出时,想到给母亲与妹妹带礼物。
我们不要小看这种处事方式,其实大有生活哲学。生活中有“95分”与“55分”进步的命题,95分的学生进步1分往往不如55分的学生进步10分,只因后者比前者多提升9分,而让95分的学生进步一分的难度要比55分的学生进步20分都难。
现实中,人们并不理解这个逻辑。薛蟠做事便是这样的逻辑。他为使自己快活,不受世俗的拘束,就胡作非为,给大家留下“呆霸王”公子哥形象,杀人也合乎情理。在母亲面前呢,仍然是孝顺儿子,从而使得自己得到贾府庇荫,出事也有人扛。
叁
薛蟠是个“坏孩子”,坏得很有水准。他可与贾宝玉媲美。贾宝玉外号“混世魔王”,而他外号“呆霸王”,贾宝玉是贾府宝贝疙瘩,他是薛府独苗,贾宝玉混迹姐妹奴婢闺房,而他混迹粉墨烟花巷,区别是一个在内厮混,一个在外鬼混。
贾宝玉在内厮混,展现古时大家庭的森严家规,把子女囚禁于叫“家”的牢狱,当他们不爱四书五经等典籍,展示的另一种生活方式,而薛蟠在外鬼混则展示的是家规被破除后,当他们不爱读书,而选择的生活方式。两人都是反纲常伦理的代表。
我们再看二人的行为导致的结果。贾宝玉在内厮混,终因调戏金钏被王夫人发现,导致金钏负辱跳井,而王夫人驱逐晴雯、芳官一干人,也是宝玉行为不收敛所致,而薛蟠打死冯渊一事,只是性质上比宝玉略重,但本质相同,他俩都是祸端。
贾宝玉在贾府惹人疼,除了模样好看,是王夫人的儿子,更重要缘于懂事贴心,此点贾环是最好的参照对象。薛蟠呢,也是外边鬼混,回到家又是孝顺儿子。
肆
在家庭教育中,有种现象叫“坏孩子”最招人疼。这里所说的“坏孩子”并不是像贾环那样小家子气,招人讨厌,而是指那些一边在外胡作非为,回到家里又是乖乖儿的孩子。这类孩子很聪明,在母亲面前他们只做好事,而坏事都是远离母亲时做。
而身为母亲呢,很容易相信自己的孩子,没有母亲会把袒护孩子的责任交给别人。即便有时已经意识到是孩子的问题,出于母子连心,一句暖心的话就能让母亲的怒火烟消云散,而孩子惹出事端时,母亲总是第一出现在现场。
这就是“坏孩子”最招人疼。你明知道孩子有毛病,他的过错让你难堪,可是,你见到他就原谅他,下一次又是同样的程序,由此,他住进你心坎里,让你时刻担心。而“好孩子”则不然,做错一件事,就可能被捉错,这一点可以对比贾政来看。
当下,不少父母仍深陷这样的教育陷阱。我们看薛蟠的人生规迹,倘若他有一位严父管束,行为一定会收敛许多,像贾宝玉,没有贾政,他一定会捅出更多的事情。可恰恰因为单亲,而薛姨妈又是慈母,致使薛蟠姿意妄为,做出杀人夺妻一事。
在谈薛姨妈一文中,我曾将薛蟠之坏归咎薛姨妈。王夫人对贾宝玉也十分溺爱,但是总算有贾政这个严父,结果还是保全了名声(金钏之死可不归罪贾宝玉,而归罪王夫人),薛蟠连名声也没有。从这方面来讲,薛蟠的结局是给所有单亲家庭,尤其跟着母亲生活的儿子的母亲一个警示:溺爱不可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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