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实：珍妮在风中飘荡

乌实 / 2011-7 / 来自：天堂修理铺 - 《OUT》电子杂志Vol.47
珍妮在风中飘荡
乌实 / 2011-7 / 天堂修理铺 / OUT电子杂志Vol.47

---

她出生在五十年代的美国，在一大片广阔的农场上，是时而阴霾时而晴朗的天空。她的妈妈早早就不在了，而她老爸是个酗酒的大老粗，喝了酒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就像那一片安逸的麦田里掩藏的一个魔鬼。

有一天在上学的校车上，她遇见了一个略显白痴的小家伙，带着腿箍，谁都不愿意给他让座，只有她让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她说：“你可以坐在这，我是珍妮。”他说：“我叫阿甘。”从此他们成为好朋友，珍妮就是阿甘的天使，而阿甘则是珍妮无需思考的童话。他们常常坐在农场高高的树上，看着辽远的天空，阿甘看见珍妮，而珍妮看到一些梦想在风中飘荡。

日子总不那么美好，有时候，当喝了酒的老爸疯狂的对她喊叫时，她就拖着阿甘，远远地藏到农场的麦穗下。这时珍妮只能那样藏着，她不能走得更远，她期待一些理想可以像气球一样，带她远远的飞去，而此刻她无能为力。她无奈的说，我多想变成一只鸟。

后来，珍妮长大了，她去上了大学，她真的像一只飞出笼子的鸟，终于飞上了天空。天空是没有屋顶的遐想，天空是没有限度的可能，天空是没有方向的方向。

那是六十年代嬉皮运动风气云涌的美国，是“爱之夏”，是LSD。到处都是带花的少年，所有人都唱着这首歌：“如果你要去旧金山的话，请别忘了在头发上插满鲜花。你遇到的人温柔善良，今年夏天将充满爱的阳光。”那些花是什么，是爱与和平的表象，爱与和平是什么，是没有暴力、没有私心、没有种族、没有阶层的境界，那里只有阳光从没有阴影，那里的花儿从不凋零，那里就是乌托邦，是理想国，是世外桃源，是香格里拉。

珍妮，她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只自由的鸟，她的梦想带着她掠过世俗的大地。只是她不知道，命运往往不那么配合，人们可以追求，但却不能渴望奇迹。带她飞翔的气球，也许仅仅是一个斑斓的肥皂泡。她想像琼·贝茨一样，在伍德斯托克的舞台上唱“我们终将获胜”，但现实却只能在情色俱乐部里唱“答案在风中飘荡”，她想找到一个生命中的英雄，带她摆脱厄运走向光明，可她往往遇见的是披着英雄外衣的流氓。

于是越是鲜艳的花朵，凋谢得也将越快，六十年代匆匆的过去，“爱的一代”退出历史舞台。很多年后，珍妮会听到歌手戴维·克罗斯比回忆这段嬉皮日子时说的话：“如果你还记得六十年代发生过什么，那你就根本没有在那个年代生活过。”很多年后，她也会若有所思，不知道那个曾经的青春，她是梦过，还是活过。

不管是时间还是这个世界，珍妮，你不能改变它，你也无法融入它，你只能希望你是一只逃离的鸟儿。你可以藏在泰国的小岛，可以躲在印度的群山，可是最终你还是会重返都市。你可以酗酒，可以抽大麻，可以彻夜放纵，然而最终，你还是会与某一个时刻不期而遇，无奈醒来。

那是七十年代的美国，纽约，高楼大厦上的狂欢派对，夜色中的你脸上映着霓虹的微光。在这麻木迷醉的夜晚，你猛然有些悲伤，你离开人群，走上阳台，爬上栏杆，你想腾身飞起，你想起那个内心深处的小姑娘，她在麦田里望着天空说，我多想变成一只鸟。

而珍妮的脚下，现实如万丈高楼下汹涌的车流，再次尖叫着把她拉回现实，她还是退了回来。在这场未知敌人的博弈中，你就是你，你永远无法成为一只鸟。

后来呢，故事里珍妮终会回归平淡，在平淡的生活中，找一份爱。她又遇到那个童年的朋友，那个简单而执拗的白痴阿甘。在八十年代的美国，她有时带着一些恍惚的疑惑，带着一些平淡的沉默，不知道那个曾经逃离的地方，是否是她最终回归的方向。

也许你也是另一个珍妮，你也渴望成为一只鸟。你也会呼喊着让阿甘拼命奔跑，而你却不知自己去向何方。你也会无数次的飞起又落地，你也会来去无踪，在没有答案的日子里，你也会在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