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甘如水下班后,站在公司的门口,面对着路上稀疏的行人,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他开了一场满意的会议,这是今天工作中唯一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甘如水想起了刘珊凡,给她发微信道:“那天在咖啡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当时苦恼于要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对公司生死存亡至关重要的选择。它们一个风险低却虚伪,一个风险高却诚实,今天会上我做出了选择,你能猜到我的选择是什么吗?”
甘如水等了一会儿,刘珊凡回了微信:“我想我猜得出来,要不然,你不会跟我讲起这件事情。”
甘如水不禁笑了一下,又发道:“可我到现在都认为我做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刘珊凡回道:“那你会后悔吗?”
“后悔?”甘如水喃喃一句,又发微信道:“我想我不会。”
刘珊凡又回道:“那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甘如水问道:“为什么?”
刘珊凡答道:“如果一个选择仅仅称得上‘明智’,却在回想起时令人懊悔不已,那我想这个选择就一定是错的,而你似乎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甘如水正要追问下去,又见刘珊凡发来了一条微信:“这世上大部分人都在做着‘明智’的选择,可这些‘明智’的选择却总不能令他们快乐。我想他们只是太过‘明智’,而忘了人这一生如此短暂,无论在哪一阶段,都不该丢掉最重要的东西。”
甘如水看着手机屏幕,眼中竟微微湿润起来,忍不住回到:“我的天,你怎么跟人生导师一样?”
刘珊凡微信道:“或许是因为我经历了很多吧。”
“经历?”甘如水心生疑惑,又发微信道:“对了,你还从没跟我说起过你的经历呢,我到现在对你好像都一无所知。”
刘珊凡回道:“是唉,要不下次见面我讲给你听?”
甘如水心生一喜,跃跃欲试地续道:“我今晚就想见到你,你有空吗?”
等了一会儿,刘珊凡回道:“今晚不行,我有事情。”
甘如水不依不饶:“明天呢?”
又过了一会儿,甘如水等得心急,却见刘珊凡回道:“不好意思,这一周我都有事情,下周一吧,下周一我一定就又没事了。”
甘如水一想到几天都无法见到刘珊凡,不禁沮丧起来,追问道:“你是写小说的,按理讲,时间都是自己支配。怎么会这么忙?你在忙什么呢?”
等了好一会儿,刘珊凡都没有回过微信,甘如水顿觉唐突,不由紧张起来,正待缓言几句,刘珊凡终又发回微信:“不好意思,我还不能告诉你。”
甘如水看到这句,又心生失落,问道:“是因为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吗?
刘珊凡立马回道:“当然不是!”
甘如水觉到一阵安慰,又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刘珊凡又不回微信了,甘如水又紧张起来,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又微信道:“抱歉,这是你的隐私,我不问了。”
刘珊凡回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你能耐心一点吗?”
甘如水知道刘珊凡没有因此生气,登时开心起来,马上回道:“好。”
甘如水又问道:“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期限?我好想知道你的一切,你现在神秘得让我心痒。”
微信那边的刘珊凡似乎偷笑了起来,马上回道:“等你爱上我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甘如水一怔,喃喃道:“我已经爱上你了。”
说罢,甘如水就害羞了起来,跑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飞速回家了。
几天后的上午,甘如水站在胡梅梅家的门口,敲了敲门。
甘如水有些惴惴不安,不是因为胡梅梅住在一个极为精美的别墅里,而是他今天登门造访,想要将父亲的相册交给她。
别墅的门打开,胡梅梅穿了一件金丝睡袍出现在甘如水的眼前。
她看到甘如水,惊讶道:“如水,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胡梅梅似是想到搬家那日发生的事情,生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又道:“那天的事……让你见笑了。”
“没事的,胡阿姨,我理解。”甘如水微笑道,拿出了袋子里的相册:“我今天来是想给您一样东西。”
胡梅梅看向了相册,问道:“这是?”
“一本相册。”甘如水的心中不禁五味陈杂起来,“我想爸爸当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您一起收拾他遗物的原因,就是希望这本相册最终能交到您的手上,由您一直保管。”
说罢,甘如水把手中的相册递给胡梅梅。
胡梅梅怔了一下,两手微微颤抖地接过了递来的相册,捧在怀中,接着,她将甘如水引入家里。
甘如水一路跟着胡梅梅来到了客厅。
这是一个欧式风格的客厅,在客厅的一侧甚至有一个燃木壁炉,用透明的玻璃板与屋内相隔,里边正燃着火焰,给室内提供温暖。
两人刚刚坐定,就有一个不知是佣人还是保姆的女人端上来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又退了下去。
胡梅梅道:“今天刚买的苹果,挺甜的,吃一个吧。”
“谢谢。”甘如水拿起了苹果,看向胡梅梅怀中的相册,又说道,“这本相册是那天我打扫爸爸的书房时发现的,它被放在了最底下一层的柜子里,我想,这或许是因为它也是爸爸最不敢触及的东西吧。”
胡梅梅翻开了相册,看到相册内容的第一眼,她就呆了一下,她一页页慢慢向后翻去,脸上愈来愈温柔,而泪水渐渐盈满眼眶,在炉火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的。
甘如水见状,也不禁叹息,又道:“今天能把它亲自送到您的手上,我想爸爸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安息了。至于您和爸爸的往事……爸爸已经走了,胡阿姨您也迟早要释怀的。”
胡梅梅似是没有听到甘如水的话语,还在不断翻看着手中的相册,只是在每一页停留的时间愈来愈长。
到得最后一页,她看到了上面的文字,道了一声“青山,你怎么这么傻?”便任由清泪流下,旁若无人地微笑出来,泪眼婆娑之中,她似是已沉入了回忆。
甘如水识趣地道了一声:“胡阿姨,我先走了”,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胡梅梅的家。
别墅之外,甘如水长舒了一口气,终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拿出手机,向刘珊凡发了一条微信:“我又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我想要奖励,明天吃饭的餐厅,我来定好不好?”
微信发出,甘如水就觉脸上一热,刚要加快几步,散散心中的害羞,却听背后开门声响起,有人轻唤道:“如水,等等。”
甘如水讶异转身,胡梅梅已走到了跟前,她的脸上犹有泪花,却已并不在乎。
甘如水问道:“胡阿姨,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胡梅梅道:“我想最后跟你说一句,关于……那天的事情。”
甘如水道:“您说。”
胡梅梅道:“我还是讨厌同性恋,也仍旧认为那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甘如水心头一紧,不置可否地道了一声“哦”,便不再说话。
“但那又如何呢?”胡梅梅忽然叫了出来,“你看看我的人生,它除了精致一无是处。我已经老了,当我现在回望我的一生,我才发现它其实早已枯萎,它或许曾经鲜活,但是转瞬即逝。”
胡梅梅激动地说道:“自嫁给天天的父亲后,每一天,我都在老去;每一天,我都在懊悔当时为何不再勇敢一点。我想告诉你一句话,用我这漫长的一生作为注解——千万别松开那个女孩儿的手,我能看得出来,她真地很爱你。”
甘如水耸然动容,这时手机“叮”地出响,刘珊凡回微信了。
甘如水看着胡梅梅痛悔又劝诫的眼神,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手机,用毕生的承诺,一字字回答道:“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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