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正好,迟迟未动笔的这篇传记,就在这样一个阳光清爽的秋日上午开始了。
爸爸今年64岁了,他的人生也走进了美好的秋季,生命的厚度和味道,愈加醇厚凌冽!只不过,爸爸的人生四季,好像是先经历了冬天,我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在他剩下的岁月里,他能经历春天的和煦温暖!
6岁以前,爸爸总是不在我身边,他在离家10里山路以外的镇卫生院工作。我和爸爸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他经常一周回一次家。我对爸爸有印象,是有次他回家,我和其他邻居家小孩一样,跟着他看热闹。他在一堆小孩里看见我,立马注意到平时理短发的我,头顶扎了个小揪揪,他立刻一幅凶凶的样子,让我赶紧把揪揪弄掉去。我立即感觉到羞赧不好意思,又有点委屈难过。我小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陪伴我最多的玩具,是爸爸给我买的一套积木和一套古诗绘本。积木我推了搭,搭了推,陪伴了我无数个日日夜夜;古诗绘本我一遍遍翻看,对其中《元日》的配图,经常看得出神,小孩子穿着红棉袄点炮仗的样子,真是生动鲜活。再大一些,有一次爸爸回家,他独自带我去了山上,在山顶的坡路上,爸爸握着我的手,看着路边丛生的蓝色花朵,告诉我那是马兰草,他又教我唱《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晓的小草……”。这样的一个下午,真是童年关于父亲,最安心而又美好的记忆。
马上六岁时,爸爸回家,拿这一个小红本本,高兴的告诉我,说我马上要读全县最好的小学“水洛一小”了,小红本是我的学生证。于是,为了我能受最好的教育,从来没有育儿经验的他,把我带到县城,在繁忙的工作之外,开始了独自照顾我饮食起居和学习。我们当时住在医院一个旧病房改的宿舍区里,有个十平米见外的小屋,厨房是走廊外边用砖头和牛毛毡搭建的一个小棚子。爸爸在这个小棚子里,每天给我做小面片,小面叶,炒土豆丝,我们爷俩就在小棚外的小椅子上享用美餐。那时候,爸爸还是医院里资历很浅的大夫,一批年轻大夫都这样过,我们经常几家一吃饭聊天。没有严厉妈妈的管束,爸爸的父爱,总是平和温暖的,我在陌生的环境里,虽然还是有些孤单,但爷俩相依为命的生活,也让我早早懂事一些了。
小时候,我特别爱看爸爸的相册。爸爸把相册整理的相当规范。照片按照大小、时间一张张的贴着,整洁美观。爸爸小时候没有照片,高中时候有一张,到了上卫校,就慢慢多起来了。黑白照片里,大家都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就唯独爸爸穿黑色的衬衣,那是因为家里太困难,没法给他买新的的确良款式。工作后,就看出爸爸是一个爱美爱照相的文艺大夫了。其中一张,我每次都要定睛看一会。那是一张他的全身近照。微黄的画面里,爸爸理着短短的偏分发型,穿着浅咖色的西装,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正在抽,眼睛还斜睨着烟。年轻轮廓感极强的面孔,加上自然而又冷俊的眼神,我像个小迷妹一样,总觉得我爸爸怎么那么帅那么好看呢。还喜欢看爸爸做手术时拍的照片。爸爸穿着手术服,全身被包得严严实实,但口罩下的面容那么专注,手术布下的红色血迹,也是那么神秘。那时候爸爸总是有很多手术要做,很多病人要管,中午经常因为手术下不了班,他就交代能提前下班的护士把我叫到人家家里吃饭。小时候我吃过很多阿姨家的饭,还记得杨阿姨做的汤汤菜里的土豆很硬,噎得我食管疼。有时候他让别人给我捎2块钱去吃牛肉拉面,真好吃啊!阿姨看着小小的我把一大碗牛肉面全下肚,总夸我胃口好。有时候我等不到他,还自己动手做。有一次爸爸回家,吃到了我和着红墨水的面片,因为手上的红墨水没洗直接和面。他开心的逢人便说,说他娃都能自己做饭了。那时候爸爸经常捧着大块头的医学书看啊看,昏黄的台灯下,他翻页的样子现在还定格在我脑海中。大多因为他要做一个相对大或者疑难的手术,他总是提前查阅资料做到万全准备。医生要值班,有时候我被带到医办室睡,怕鬼神的我在一个生死那么频繁的地方,在爸爸查房或者处理急诊时,总是惊恐万分。即使不值班,要是有不踏实的病号,他也得去看看关注下,我就独自在家吓得战战兢兢直到他他回家。他做饭的技术一直没怎么提高,烙的饼总是又厚又黑,焦的没法吃。那时候都是带着馍去学校吃,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爸爸竟然发现了我这个隐情,有一次快下课时,我发现爸爸透过窗户找我,下课后我跑出去,原来他是来给我送干脆面的。那时候,家里相对困难,干脆面还是解馋之物。看着爸爸离开的身影,从小多愁善感的我,竟然哭了一顿,觉得自己不懂事。
随着我成长,爸爸也在不断的坎坷中成长。我的爸爸,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无论是贫苦艰辛的青少年期,还是坎坷不易的中年,他始终是一个胸怀梦想的人。爸爸出生于1957年,是家中老末。爷爷奶奶生他时,都已到40。虽然是家里的小儿子,但苦难的农村和时代,并没有给他一个优待幸福的童年。那时候,爷爷经常在外给人看病,做工,奶奶务农操持家务,几个姑姑大的已经出嫁,小的早早就跟着大人忙活生计。爸爸说从小他就特别胆小,他们总是把他自己关在家里,他有时候看见远处的山洪在流(那时候的老家,雨后,山洪会沿着沟渠往下淌),他以为是狼,总是吓得哇哇大哭。没办法,早早的,爷爷就送他去读书。这一入课堂不得了,爸爸就是个在书里能专下心学习的孩子。一方面还是个胆小懦弱的老小,听妈妈说,大伯没少拿我爸爸出气打我爸,爸爸就任着大伯打。一方面又是个能读书名列前茅的好学生。妈妈说,有次大伯带着爸爸去锄草,提前分工一人一块,最后大伯那块做好了,爸爸还在磨洋工看书,气的大伯又把爸爸一顿打。后来,村小读完,要去十里以外的镇上读初中。爸爸说,那时候还是灾荒年代,家里每天就给他一块玉米饼。去学校,要爬上山,再下山,回来反之。他经常去的路上就忍不住把玉米饼吃一大半,中午再啃剩下的。等下午回家时,经常饿得两腿发软,走不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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