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娜·本杰明的《昨夜的第1001只羊:献给失眠人的小书》,不是关于治愈失眠方法论的书,它是一本关于失眠写真的书,在书中,作者将自己失眠状态下,或狰狞或丑陋或无助或迷茫或不知所措的真实面目,赤裸裸展现给读者,到最后拥抱失眠的不确定性,所以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本书更像一幅无边界无头绪无思维控制的“涂鸦画”,每个失眠人或许都能从书中寻到自己的影子,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从而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归属感,也许作为失眠人,你并不孤单。
“下班晚了,我着急忙活从打车软件叫了辆车,嘀嘀,竟然是辆清洁车,司机倒是温文尔雅,掩不住的臭气却拂面而来,我赶紧摆摆手,让清洁车开走了,司机还不忘礼貌的点点头。接着叫了辆黑色的车,外表没有异常,拉开车门,满车筛糠,问司机这咋坐,司机露出诡异的笑,说能坐,拿个毛巾一顿拍打,满车稻糠飞扬,我脑海突然闪现稻糠藏尸案的画面,司机还在那继续诡异的笑,打个激灵,赶紧取消订单,筛糠车绝尘而去。再打,看订单显示,这次还算正常,是个小车,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打电话过去,司机直接破口大骂,欠老子的钱,快还上,否则老子不拉你,一脸懵逼,还不还,不还,就把车拆了,说是快那时慢,真的把那个小车奇奇咔嚓给凌迟了。唉,不就是打个车吗,咋这么多奇葩呢!”
顿觉呼吸急促,脑袋像在开水里煮,醒了,原来是个不算噩梦的噩梦,看看表,凌晨三点,正处在昼夜交替,日月轮换时刻,黑夜一点点退场,淡青的天光渐次明朗,白昼即将登场,在二十层的高楼闻声而去,除却家人起伏的鼾声,窗外渐隐渐现的鸟鸣开始吟唱,我知道,又失眠了。
为了睡个好觉,昨夜临睡前,我反复听了张德芬老师旁白的黄庭禅坐,仿佛真的感受到身体各个部位的小“太虚”有股轻轻的风,凉凉的风,麻麻的风,可还是在夜半三点被打车噩梦惊醒,感觉鬼鬼祟祟的窗帘若隐若现,我起身查看窗户,一股凉飕飕的风从扭捏的窗缝中迎面袭来,怪不得禅坐时觉得有风呢,原来竟是真风。
重新回到床上,彻底无眠,各种毫无联系的念头交叉碰撞,脑袋一会清晰,一会混沌,就像被强行按在高压锅里烹煮,时而咕嘟冒泡,时而蒸汽四溢,彻底炸掉。辗转反侧,花样百出的躺姿,丝毫不能缓解失眠带来的心烦意乱。
“你耳畔有一只蚊虫嗡嗡飞鸣,明明意识清醒,你却无法伸手将它赶走,因为有一种力量笼盖了你全身,麻痹了你的肢体,将你钉在床上动弹不得。你错误地入眠,你错误地清醒。这种情形下,你简直处于崩溃边缘,感觉脑袋成了一口高压锅。你辗转反侧,惊惧不已,锅中蒸汽沸涌,冲顶着锅盖,你大脑中枢的控制中心成了一片战场。锅里的你心烦意乱,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自由意志的氧气不断流失,你只能任由这该死的吸血蚊虫摆布。”
睡梦中,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如果有的话,祝贺你,你和我一样失眠了。
凌晨三点,我又翻开玛丽娜·本杰明的《昨夜的第1001只羊:献给失眠人的小书》这本书。
这应该是一本小众的书籍,微信读书显示阅读量不足二百,也可能与出版时间太新鲜有关,是2020年11月由中信出版社出版,译者是杨世祥 陈超美。
初遇这本书,也是在个失眠的凌晨,彼时的自己,像条热油锅里咸鱼般,在床上翻来覆去,心跳加速到100+,仿佛还有短暂的窒息,自己可不想这样“挂”了,于是在微信读书搜索引擎处输了失眠二字,关于失眠的奇特旅程开始了。
本书的作者玛丽娜·本杰明饱受多年失眠困扰,接受过各样失眠疗法,但是,可是,都无济于事,于是玛丽娜·本杰明写下这本书。
这本书不似以往的外国作品,“WHY WHAT HOW”的层次分明,段落清晰,整本书的内容如同“哗”打开的一幅世界地图,作者在失眠状态下,时而脑洞大开,思路清奇,如同地图上的山川大河,绵延不绝,却走向有序。时而混沌不清,焦虑绕身,如同地图上的沼泽湿地,举步维艰,不知身处何方。
“当“失眠”粉墨登场时,我们除了失去睡眠,有没有得到什么?这便是理解“失眠”一词的关键所在。失眠,你并不孤单”,作者在书的起始开门见山的提到。
失眠(名词):指习惯性睡眠缺失或入睡困难,词源为拉丁语中的insomnis,意为缺乏睡眠。“失眠”一词首见于阿特米多鲁斯的记载。阿特米多鲁斯为西方最早的释梦人之一,他于公元二世纪撰写的著作《梦诠》中区分了两种睡梦:其一为俗世之梦,源于做梦人的生活经验,是其欲望对象的象征性呈现;其二为先知之梦,系由神灵馈赠。希腊人另有一个词汇表示失眠:agrypnotic,词源为agrupos,意为清醒。Agrupos由两个单词拼合而成:表示追求的agrein与表示睡眠的hypnos。由此观之,“失眠”一词不仅表示缺乏睡眠的消极状态,而且蕴含了追求睡眠的积极含义。
由失眠的定义可以看出,失眠是缺乏睡眠的一种消极状态,同时有隐含对睡眠的积极追求。同时,作者在书中提到,失眠不只是多动的结果,也与个人体温有关,这也是导致作者失眠的主要因素之一。
“失眠时我的大脑如同全速运转的涡轮,把我撩拨得睡意全无的,并不是一个猝然闪过的念头如一根手指把我搔醒,而是仿佛一瞬间头顶的灯全部点亮,发动机马力全开,各种信息纷至沓来,神经元胞体的树突遽然开满繁花,释放的一股股电流飞掣我的大脑,而大脑已经变成一只浮游于深海之中、磷光闪烁的海蜇,绚烂地清醒着。
虽然我的知觉已经断了电,但大脑仍然兴奋过度,仍然源源不断地输出各种念头与联想,这让我苦恼不已。”
作者在书中描述自己失眠的情形,看到这里,失眠人是不是会心一笑,这不就是写的自己失眠的夜吗。作者简直就是钻到失眠人肚子里的蛔虫啊!
作者还在书中提到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雷尼·马格利特的一幅画,陈列在威尼斯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画中一片树林枝繁叶茂,掩映着一座街灯照亮的屋宇,在夜幕之下轮廓森然。房舍阁楼上的两扇窗户中灯光流溢,好似一双思盼的眼睛。乍一看,你会忽略这幅画中的不和谐之处。接下来你便悚然一惊,因为昏暗树影之上的天空湛蓝如白昼,还有棉花似的白云点缀其中。换言之,这幅画充满了冲突和张力。马格利特的《光之家园》系列画作(这一主题的画作至少有三幅)令人意乱神迷,因为它颠覆了经验世界的基本规律:昼夜之分、黑夜与白日在这组作品中形象地融为一体。因此,一切都不再是本来面貌。日光原本是光明的源头,在这幅画中却带来了属于黑夜的惶惑与不适。
雷尼·马格利特《光之家园》失眠是对昼夜阴阳界线的邪恶僭越。
查尔斯·西米克在他的诗歌《失眠者集会》中,把失眠描绘为一座宽敞宏阔而空无宾客的舞厅,有着镀金的吊顶和镶镜的墙壁。厅中只有一个手持电筒的服务生,看似有人即将上场,做一番华丽的致辞,接着西米克笔锋一转:“每个人都被邀请了。”
当下,失眠不是哪个人的专利,失眠困扰着相当多的“现代人”,有时也不仅仅是体质的因素,钢筋水泥般的窒息,节奏的加剧,竞争的激烈,让失眠与“现代人”如影随形,欲甩不能。
置身于黑夜的深处,每个未眠人都是暗夜中的灯塔。就像流行病传播地图上的点点光斑,罹患在黑夜中清醒的痼疾,各自占据针尖大小的地方,彼此隔绝,忍受着凄惶的孤苦。我们竭尽全力向同类靠近,却像在跑步机上疾奔一般全无意义,跑出的里程数丝毫不能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无眠者,这群被囚禁在清醒监牢中的人,构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我们遍布世界各地,在一些区域尤为密集、聚拢成团,虽有莫名散落边缘的局外者,也能和主流串联在一起。
关于失眠人的分布与数量,作者如是形象的描述,宛若一幅硕大的地图挂在失眠人面前,上面镶嵌的每个星星点点代表失眠人的位置。有的地方猝然密集,有的稀松疏朗,无论密集亦或稀松,却都占据了世界角角落落。你会在心里轻呼,自己并不孤单。
不过认真想想,失眠不可怕,可怕的是对失眠的态度,你越嫌弃它,它越象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你,越撕越紧,你越是想要睡着,就越难以入睡。
而睡眠也从来都不通情达理。你邀请它过去,它对你嗤之以鼻,你否认它的重要性,它就对你暗地伏击。
希腊神话中的死神塔纳托斯与睡神修普诺斯本是兄弟,死亡与睡眠情同手足,这便解答了为何死亡与睡眠常常互为对方的隐喻或征兆,也解释了晨曦所象征的崭新一天为何不仅意味着苏醒,也意味着重生。
作者说,写作是一种拼贴画。写作是一种持续的互动过程,每一秒我们都会产生新的想法,再和之前的想法糅合校正,如此相继。写作是输入与输出、思想与创造之间的动态平衡。
所以,写作也许是对失眠的一种救赎,是另一重意义上的重生。
本书中,作者把写作是拼贴画的功夫,可谓用到了极致,从佩内洛普把寿衣织了又拆,拆了又织,到笛福笔下的《鲁滨孙漂流记》,从女权主义到精神分析,从艺术到现实,从战争到爱情,从失眠到“失眠”,作者在书中信马由缰,海阔天空,时空交错,犹如梦境呈现。
最后,作者在书中表达的主题可以解读为,当把失眠作为一种情绪释放,付诸笔端之时,从某种意义上说, 失眠不再可憎,已经被自己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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