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到了一个很美丽的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天空很蓝,云层很厚,像是挂到了空中一样,感觉一伸手就能碰得到。那是地球上仅剩的最后一片净土,那是全世界离天堂最近的地方,那是哪里来着?陈夕百思不得其解,终于被自己的无知给气醒了。
“布达拉宫。”
“你不会连我的梦境也能进入吧!还有没有隐私可言了?”
“严格来说,你的梦就是我的梦,我的记忆就是你的记忆,从我成为你的死亡审判员的那一刻,我们的意识就被紧紧地编制在一起了。”死亡审判员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但是掌控权在我手里。”
“傀儡。”
“什么?”
“我是你的傀儡。”
“不,你依旧是独立的个体,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但不能违反你们的规则。”
“可以这么理解。”陈夕闭上双眼,想要继续自己的梦境。
那个对陈夕说不要怕的医生,会经常来病房看她。虽然从不和她交流,但陈夕很享受她的陪伴,因为她不像其他医生,总是冷酷又机械地问陈夕,“感觉怎么样?这里还疼吗?那里还疼吗?你觉得你能下床走路吗?你想起自己是谁了吗?”陈夕从未回答过他们的问题,其实自从醒来,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包括眼前这个会和她聊天,给她讲故事的漂亮女医生。
“我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看到你就会让我想起她。”医生说。“我们母女俩的关系可好了。”陈夕看到医生在谈论自己的女儿时,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心中不由得羡慕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来。
陈夕觉得她的母亲从未真的喜欢过她,尽管母亲老是在她面前强调,她爱陈夕胜过自己。可明明就是别人家的小孩最完美啊!其实每当母亲这么说时,陈夕总想回一句,如果你能像别人家的妈妈那样好,我就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般优秀。可她从未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父亲已经把母亲的人生搞得够悲惨了,她并不想让母亲那暗无天日的生活更加艰难。如果辱骂自己的女儿能让她心里好受些的话,那她就尽管骂吧!
“你为什么穿成那样,真不知道害臊。”这是放学回家后,母亲对陈夕说的第一句话。陈夕看着母亲脸上的伤,知道这一周她过得并不容易,便带着歉意从母亲身边走过,回房间换上了自己又肥又土的T恤和那条早已过时了的姜黄色呢绒长裤,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低头收拾起脏乱不堪的客厅。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陈夕丝毫不关心父亲的死活,她只是必须要了解父亲的动向,在他到家前,躲进自己的房间。
“那个酒鬼死在外面才好呢,整天不是骂人,就是喝酒。”母亲尖着嗓子说,像是在唱戏。“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不能和她离婚吗?”
“我不和他离婚还不是为了你,不管他怎么样,你都有个爹,不会被人笑话。”
“这个世界上没爹的人多了去了,不都好好的。”
“好什么好,我要是离婚了,你的学费谁给你交,家里的菜谁来买。”
“你不能出去找份工作吗?”
“你以为找工作很容易呀!”
“可是......”
“回房间去,这么多年白养你了。”陈夕看着母亲,心想:如果一个花瓶掉在地上,摔碎了,那就应该把它扔掉,而不是捡起来,费力粘好,只是母亲永远都不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没有爱的地方就没有家,不管你再怎么掩饰,费尽多少心机,都没有意义。破碎的东西,就应该被丢弃,不然它就会带来厄运,人生的很多悲剧,都是因为剧中人不懂得放手才酿成的。
陈夕的母亲是一个软弱的人,整日祈祷着被拯救,殊不知真实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魔法。
“你怎么啦?”医生一脸关切地问,陈夕抱歉地摇摇头,没想到自己听着医生的故事竟然睡着了。
医生帮陈夕擦去眼角的泪水,以为是自己的故事把眼前这个无助的女孩给弄哭了,其实她也想哭,为自己还未长大就离去的女儿而哭,为自己而哭,可她早已没有眼泪了。现在她终于把一直压在心底的话语一口气都说出来了,心里舒坦多了,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医生满含爱意地望着病床上的女孩,知道自己身体里那份死去的母爱,又活过来了, “女儿小时候很懂事,每次我工作完回家,她看到我,总会伸开双臂,很开心得跑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她一天中经历的所有事情,即使我去上厕所,她也要在后面跟着。要是发现我走神了,还会严肃又委屈地说,妈妈因为工作忙,不能陪着我,错过了我的一天,所以我要告诉妈妈自己每天都做了什么,好让妈妈了解我,这很重要,能够填补妈妈不在我身边的空白。你不知道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有多可爱……”医生说着笑了起来。
医生的声音轻柔舒缓,她与女儿的故事闪着光,发着暖,让陈夕沉醉其中,难以忘怀。
小时候,父母打完架,陈夕总会守在母亲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因为她真的好害怕母亲会想不开,丢下她独自逃离。毕竟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都需要很大的勇气,陈夕觉得母亲对她最大的爱就是为她活了下来。因此,不管母亲对她做什么,陈夕都会爱她。
那时的陈夕很天真,认为痛苦只是一时的,长大后,她就会拥有保护母亲的能力,就能带母亲摆脱父亲。可事实却是,小时候,她和母亲一起哭泣,长大后,她看着母亲哭泣,根本无能为力。
我们总是对未来抱有期望,不是因为它很美好,而是因为一旦承认了它的残忍,我们就会失去向前的动力。
争吵,永远都在争吵,这是一场永不落幕地乏味戏剧,让人绝望。
推门而入的护士,拉回了陈夕的思绪,也打断了医生的话语。陈夕皱皱眉,算是表达了自己对这个不速之客的不满。她好想让医生一直这么说下去,这样其他医生就不会来问她,“她是谁,有没有父母的联系方式……”他们每次问陈夕,她都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但随着她身体的慢慢恢复,这个方法已经不好用了,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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