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这一片城区还只是一座小县城,城关有一条南北走向的路,由南向北止步于东西大街交叉口,如今,它是城区的繁华路段,人流如织,商铺林立。但是二十年前这条路还没有向南一直通过去,南面那一个个高档的住宅小区,彼时还是一片稻田,那时候街上的人虽没现在多,但大多是熟悉的脸孔。
有一个铁皮小木屋,当当正正立在丁字路口的中央,一夫当关的在那开了一爿小卖部兼电话亭。破旧的小铁皮房,锈渍斑斑,漆膜剥落,没有招牌,也没有店名,只在大白刷底的门扇上写着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小卖卫”。仔细一看“卫”其实是二简字的“部”字。冷眼望,怎么看都是“小卖卫”。里面具是些烟酒茶糖类商品,调料副食品和一些杂货堆满货架,满眼的人家烟火气。
二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时分,一轮白月下,月光笼罩着小店。都说从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泪珠,陈旧而迷糊。实际上那晚的月亮,单是平静而萧索的,和从前,以后的日子绝没有不同。人们忙忙碌碌,间或抬眼望去,也很难感受所谓凄凉的月色,大多数时候是平淡无感的,一轮白月而已。
一对夫妇经过这里。男人径直开了门进去,估计不是只为了买东西,因为那里面过于杂沓,应该是熟识旧好。果然他进去半天没出来,那女的就在门口喊,你呆够没有?我还等着你呢,买包烟就快走吧,
门被打开一条缝,男人从门口伸出头来,露着憨憨的笑。这张脸,像一部未完成的雕塑作品,棱角分明五官却不甚明晰,一种粗粝的风霜感,但眼角的太阳纹却暴露了他的性格,他爱笑,于是乐观和喜感就定格在他的脸上。他操一口浓重的乡音,中气十足,大声喊道——你先回家啵,我在夜总会多待会儿,我再消费一会儿。他的媳妇被他的搞笑弄得哭笑不得,骂他没正形。
把一个破小逼仄的小卖部定义为“夜总会”,把一脸朴实半世清白的自己化身暧昧的欢场客,这其中的发差萌令人忍俊不禁。只有这样的人敢配消费夜总会的笑话吧?当年某位县长断然不敢这样说笑。千真万确就这位县长,在日理万机的干完一天的革命工作后,下班跑到百公里的外的市里,穿梭于舞场夜店,享受夜生活,然后连夜赶回,堪称时间管理大师。第二天回到办公室正襟危坐开会办公,在官场游刃有余一脸正气。后来办公桌里一堆凤凰舞厅的夜场门票被服务员看到,从此江湖有了县长的传说……哪怕他是县长,他的愿望竟然也不过如此简单。
夜总会的故事讲完了,没有期待的故事发生,喧嚣锣鼓之后,好戏没有登场,其实阳光底下永远没有新鲜的事情发生,白月之下也是。
但是二十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似乎什么从未改变。县城变成了市区,城区扩大了不止一倍,高楼林立,看上去越来越繁华,然而无论是小卖卫还是凤凰夜场,无论当年灰头土脸的十八线小城,还是豪车出没拥挤的新城,都还是笼罩在那一轮白月之下,一样的凋敝而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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