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你看我的妆容可不曾乱?”
“妞儿不必担心。妞儿生来好模样,梨花脸蛋,桃花粉唇,竟像是地主家享过福的大小姐。老婆子做媒那么多年,还没见过像妞儿这般聪颖的。不说了,不说了,快快盖上盖头,别误了时辰。”
这被唤作姑母的,是这十里八乡都认识的媒婆——王婆。她搀着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在零碎的红炮声中,登上了一辆系着红布的驴车。驱车人吆喝着驴儿,车子颤巍巍地离开了。
车儿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四下无人。前面赶车人一言不吱地赶着驴。这车儿时快时慢,车上的王婆被颠得直哎呦哎呦叫。这赶驴的人是个小老头。他戴着一顶草帽,身着麻衣,撸着袖子驾着车。小老头绷着一张脸,一副忧色重重的模样。
车上的王婆紧捂着新娘的手,并向前眺望着。忽而几滴温热的水珠砰在王婆手背上。王婆将目光转向身旁着抽咽的新娘子,心里念道:“妞儿可怜。我同你娘从小耍到大,我定会为你找个好夫婿的。”想到这儿,王婆抽出一只手搂住新娘子的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赶驴的小老头仍就绷着一张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车儿走了一个多时辰,方平安抵达了目的地。迎亲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王婆搀扶着新娘子下了驴车,接着送到了对面迎亲人的手中。迎亲人一把抱起新娘子,将新娘子小心翼翼地安放入牛车中。而后,迎亲人向王婆告了谢,牵着牛离开了。
待新娘子的牛车离开较远后,赶驴的小老头摘下草帽,抹了抹眼泪,目送着牛车渐行渐远。王婆吸了吸鼻子,对赶驴小老头说道:“回吧”
驴车按照来时的路线行走着。王婆手里没了来时捧着的温度,心里也空落落的。前面赶车老头一言不语,心不在焉地赶着驴。
“姐夫,你甭挂着了,我为瑶瑶许的那户人家虽不富贵,可咱们、咱们也不富裕啊”
王婆见她姐夫不言语,接着说道。
“我给瑶瑶找的夫家——你的女婿,不仅勤奋上进,样貌更是出人一头,更何况你和岳家管事的算得上是连襟。虽看着岳家现今潦草度日,可他家的五郎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何苦瑶瑶日后不享福?”
前面赶车的老头幽幽回复:“我自然是信王婆您的,劳您费心了。多亏您,瑶瑶才会有今日这体面的嫁妆。”
“姐夫见外了,我为瑶瑶的所作所为都是我应该的。想当年,如若不是姐姐,我不会有今日。唉,姐姐也是可怜,不说了,不说了……”这二人自此不再言语,不在话下。
迎亲人打横抱起新娘子,害羞的红晕渐渐布满新娘子的脸颊,迎亲人结实的手臂使得新娘子猛然生出心安的感觉。小牛哞哞叫了起来,双颊绯红的迎亲人牵起牛绳启程回家。没有锣鼓喧天的迎亲场面,没有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没有厚重繁多的嫁妆陪礼,一对即将拜堂成亲的夫妇现在很幸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傧相高声喊着,主角们都在尽心尽力做着。礼毕,新娘子被旁人搀扶着进入她以后起居的草房。天色晚了,红烛点上了,年轻的新郎官回来了。
新娘子不晓知新郎的模样,但是最初的那次肢体接触让她觉得她的丈夫是一个拔山举鼎的男子。新娘子较新郎大三岁。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新娘子祈求上天能让他们以后的生活可以在这个危机潜伏的国家里稍微富裕一点,家人吃饱穿暖,父母身体健康,夫妻琴瑟和鸣。新娘子沉浸于自己的祷告中,红盖头被掀开了却全然不知。
猝不及防的举动,惊慌迷乱的眼睛,遏制不住的羞涩,暧昧的氛围从新郎官撩动新娘耳坠时开始弥漫。新娘子看不清新郎的脸,她完全呆住了。
“我,真的是你的丈夫么?”
新郎官伏在新娘瘦弱的肩头,发际冒出一层细细的汗。他双手撑在床沿上,沉重的鼻息没有规律地扑在新娘的锁骨下方。旁边的烛火扑棱闪了一下,新娘子眼里刷的一声落下泪花。
“既嫁从夫,郎君自然是妾身的丈夫。”
这似是非是的回答不得已使新郎似是非是地接受。
“如此,甚好”
新郎缩回手臂,抬起脸来。视线逐渐清晰,那双怯怯的大眼睛收回散乱的目光,新娘终于看清了那年轻郎君的脸旁。一双不属于夜晚的眼睛,正柔着少年还未褪去的稚气紧紧看着她。没有万丈柔情,没有天真无知,稍带些豪气的眼睛在一阵风吹过后便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烛火灭,夜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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