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同长出了很多只脚,横着跨过腐朽的门框,窸窸窣窣地行走在潮湿的尘土上,攀爬在拾荒人如同一捆褐色金针菇的长发上。这个拾荒人,好久不见,多么熟悉的身影。只是他确实老了,凹陷的脸颊,那佝偻的背,空荡的秋裤,还有已经不再散发暴戾之气的眼神,变得如此疲惫,甚至于还让我感到某种慈悲,就好像我又遇到了放生船上的年轻师兄。拾荒人,曾经年轻蛮横,到处偷抢乡人的家当杂物,遇到软弱者就抢,遇到强悍者便偷,受尽了乡人的唾骂和嘲讽,早人们教育小孩总会说:“不认真读书,长大就和怣仔一样,娶不到老婆。”如今这个怣仔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已经不再拿他作为街头巷尾的话题,但也可以想象人们肯定对于他找到一个女人这个新鲜事谈论了一段时间。
我却从他身上联想起了勇宏大哥,一个失去双臂的街头艺人。当第一次陪着妻子站在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勇宏大哥埋头奋笔时,让我当场热泪盈眶,一种潮湿而温热的感动和震撼如秋火掠过枯草,燃烧殆尽。勇宏大哥只有两截大概十公分的断臂,他就是用这两截断臂,摊开宣纸,摆好纸镇,夹起笔杆。他写得如此专注,旁若无人,写完一个隶体字,再观摩一番。人们同情他,为他感到悲伤,可是他却仿佛沉浸在某种幸福之中。他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只是写好自己的字,明码标价,乐观坚定地进行自己的工作。他用断臂拉着几十斤重的行当,穿过人潮,走进电梯和地铁,在大城市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甚至在寸金寸土的深圳买了房子。他让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夺命深渊》里的冒险家弗兰克,他说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和丈夫,只有在洞穴里才能找到自己,只有在洞中,他才能像忽必烈汗一般建造安乐殿堂,如同圣河亚佛流进地下深渊。他们是多么幸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找到了“浩瀚星空中那属于自己的一颗。”
妻子讲起勇宏大哥在十几岁就独自跑到深圳,不知是如何挺过来的,她讲得如此让人感伤。大概因为她也是毕业独自一人在深圳,所以她感同身受。她心地善良,以前经常跑去帮忙,就这样认识了大哥,即便是离开了深圳,还保持着联系。现在还把我带过去和大哥认识。世事浮躁,真情式微,这真是一份很难得的缘分。
爱人的大哥(现代诗习作)
爱人的大哥
因为半截手臂,有力地
在人群中央靠近了爱人
爱人的大哥
目光就像快乐的小鸟
而双臂就像折断的鸟笼
爱人的大哥
挥舞着双臂
挑开了食管和遮羞布
不敢公开自己
布道者的身份
却保存着艺术家的苦楚
因为心存芥蒂
所以他怜悯众生的残疾
因为唯有此道
所以他走到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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